阿尔善大小也算是个名人，靠一身好力气白手起家进入上城，自以为不管在谁跟前都能有几分薄面，没想到罗伯特竟然当着一个后辈小丫头的面，公然把他数落成这样。
罗伯特毕竟掌握着发家的秘诀，阿尔善不敢拿他怎么样，只好把心中的不平通通发泄在罗茜身上。
“光知道看？不知道过来搭把手？”他没好气地冲罗茜嚷嚷道。
其实如果不是他多事，罗茜倒是愿意帮他们把人带出来。可阿尔善一发话，她心里不痛快，干脆抄着手站定了，满脸“你能拿我怎样”的挑衅。
阿尔善眉头一拧，当即就要发作，可转念一想，他却冷笑起来：“没眼色脾气还这么大，就你这样，还能比我强？”
“论卖力气当然比不过你，毕竟我习惯用的是脑子。”罗茜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牙尖嘴利，你算什么东西？”阿尔善厉声喝问道。
“我是人，当然不会像您那样，老把自己当个东西。”
阿尔善哪料到罗茜嘴皮子这么厉害？一时气得眉眼都挪了地方，也不管一堆潜渡客等着上来，当即撸起袖子就要教训罗茜。
幸好罗伯特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别跑，先把人都弄上来再说。”
自从上下城之间的矛盾爆发开始，想要潜渡到上城的人就越来越多。罗伯特的胆子也大，这一批足足塞了将近五十个人，只可惜一个都没走掉。
唯二消失的两个人，也不是撞上大运混进了去上城的飞船，而是落入传输通道边缘的狭缝里。要不是罗伯特及时制止，阿尔善差点说漏嘴，讲出可能发生在两人身上的惨剧。
但即便如此，罗茜仍然从他的意识中捕捉到了那极为凄惨的画面。
如今人没了，但潜渡的钱，罗伯特也是不可能退的。
这生意向来如此，赌的就是潜渡客的命运。而且罗伯特已经做了二十多年，至少拿到钱就会设法找机会把人送进上城，已经算是极有良心的黑商了。
四十多个人很快把酒吧塞满，罗伯特干脆挂了打烊的牌子，继而与阿尔善一道，粗鲁地像挑拣货物似的把人分成两拨。
“都闭嘴给我听好，”阿尔善粗鲁地吼了一嗓子，立刻盖过了人群的窃窃私语，“门口的人待会跟我走，剩下的人听老罗的安排。”
人群犹如待崽的羔羊一般，沉默中透着惶恐，却无法反抗命运，只能跟着阿尔善顺着一条不起眼的地道离开酒吧。
等其他的人消失之后，罗伯特才打开吧台上方一盏昏黄的灯，抬头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
罗茜这才注意到，留在这的几乎都是女性，并且长得都还算漂亮。
这令她不由生出一丝微妙的不适感。
不过罗伯特接下来的话又让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多心了。
“都别怕，我是个仿生人，不会对你们做什么，”他自嘲似的笑了笑，从吧台下拿出一瓶酒和十来只酒杯，胡乱地挨个倒了些酒，“之所以让你们留下来，是看你们还有点用处。”
罗茜猛然一惊。
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在这种场合，只能任人拿捏。
罗伯特要对她们做什么？
“我不想吓唬你们，但是这次有两个人折在狭缝里，一定会引起空间站的警觉，也就是说，至少一周，你们没法离开极夜城。
“但是你们给的钱可不包含食宿费，所以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饿着肚子撑到下一次出发的时候，要么听我的吩咐，找点不那么辛苦的活做着。”
说着，他轻轻在吧台上扣了一下：“想好了，就喝杯酒，算是我们达成交易，不愿意的我也不勉强，门口左边有一扇暗门，后面就是休息室。”
听起来还不错，可罗伯特毕竟不是什么大善人，他的慷慨是有条件的。
“能让你们选择的机会只有现在，过时不候。不管是觉得活太苦做不了，还是饿得难受想出来工作，都没门。听懂了吗？”
这些女人哪经历过这么大的风浪？在罗伯特的言语威逼之下，吓得不知所措，甚至有些胆小的已经开始低声啜泣。
“想哭可以哭，但我只给你们半小时的时间考虑。到时候还没做好决定的，就当是做好挨饿的准备。”
罗茜终于确定罗伯特并不是人类了。
他确实没有心，不会同情，也不会悲伤，或者愤怒。
也正因为此，他才能稳稳地经营这桩生意长达二十年。
很快，他近乎恐吓的声明有了效果。不到三分钟，一个看起来很泼辣的女人便主动走到吧台前，大声问道：“你想让我们干什么？”
罗伯特抬起头仔细端详着她，目光中似乎有几分欣赏之意。
“总之不会死，也比被阿尔善带走的那些人强。他们要去矿场卖苦力，一天挖十个小时的废矿，只能挣半个信用点。”
人群中突然传出低低的惊呼，显然阿尔善带走的人中有她们的亲人。
可眼下她们自顾不暇，就算担忧亲人的处境，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接受罗伯特的条件。
第一个站出来的女人思考片刻，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人带头，接下来女人们三三两两的走上前来。不一会，吧台上的杯子就都空了。
而罗伯特并没有立刻把她们带走，反而像是出了故障一般，举起一只手仔细地看着。
女人们面面相觑，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
突然，罗伯特身后的酒架上冒出一道幽蓝色的电光！
“啪！”
一声令人心惊的响声之后，伴随着一股浓重的焦糊味，罗伯特的手在瞬间消失！
只留下烧焦的断面，中间露出的线缆正噼啪地冒出火花。
“喔，喔，喔，”像是没听见周围惊恐的呼喊，罗伯特左右翻转着欣赏自己的断手，“这么猛的火力，不知道打在脑壳上会是什么效果。”
他显然是在警告眼前这些人，不要跟他耍花招，他不会玩心眼，只会用最简单也是最暴力的手段解决问题。
不过这种威胁是多余的。女人们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驯服。
“好了，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保证你们能活到下一次潜渡的时候，表现好的，我会给她安排个最舒服的座位。先回去休息吧，我们明天见。”
女人们压抑着恐惧，陆陆续续地去往休息室。
直到最后一个人的身影消失，罗茜突然问道：“你当年是不是也这么威胁过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