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茜镇定地望着端坐在审判席上的伍维复。
她当然明白他的用意。
就像中世纪的猎巫行动,指控一名女性是女巫,然后将她投入水中。如果她被淹死,就证明她没有巫术;而如果她侥幸活下来,那么就必定是得到巫术的庇佑,终究难逃一死。
现在伍维复打的正是这样的主意。
即便罗茜自证此事并不属实,陪审团可能也会认为,自己的想法受到她的操控。
接下来,陪审团内部很可能因为意见无法达成统一,而无法给出结果,最终将由伍维复一个人来判定她的罪责。
她预料得一点都不错,这的确是一个针对她的死局。
并且接下来即将出场的证人,相当有针对性。
看见庞立威目不斜视地走向证人席,罗茜的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表情。八壹中文網
她甚至有些感慨,为了按死她的罪,伍维复和云忆情竟然能努力到这份上,也算是对罗茜实力的变相肯定了。
当然,她不可能轻易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从现在开始,她的每一次行动,都会有的放矢,尽量为自己争取到每一点机会!
于是,不等伍维复开口询问,她率先出击。
“很意外竟然在这种场合再次见到你,庞督察,”她眯起眼睛,装作像是才看见他的肩章,“啊,也许我现在应该称呼您为,总署长先生。”
在云白夜离任后,庞立威便在云忆情的授意和协助下,成为极夜城新一任的治安署总署长。
而罗茜热情到刻意的问候,也让他面上显露出一丝窘迫。
显然,他的职位来得并不是那么名正言顺。
这时,罗茜突然转向伍维复:“法官大人,为什么我没有接到传唤证人的名单?”
伍维复愣住。
控辩双方需要传唤的证人必须经过双方的确认,这是索利斯城司法审判中的常识。
他并非不知道,而是此前通知的对象是严泰明。
如今,为罗茜辩护的人是她自己,而伍维复所代表的检方没有尽到通知的义务,这是工作的失误。
可按理说,罗茜不可能如此熟悉索利斯城的司法流程,她是怎么留意到这个瑕疵的?
难道她的背后还有高人指点?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定定神,清了一下嗓子,镇定地回答:“看来你方律师在避席审判之前,没有将所有的资料移交给你。这是你们的失误。”
他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如果不是他们想尽快了结此事,按照正常的流程,出现这种状况,理应将审判延期。
他打的就是欺负罗茜这个法盲的主意!
尽管有些心虚,伍维复面上却仍旧是一副威严不可侵犯的模样,沉声问道:“现在可以继续了吗?”
突然,他清楚地看见罗茜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带着讽刺意味的笑容。
就好像她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
伍维复心中一紧,慌忙将这个念头赶出去。
执政官之所以提醒他,是为了让他对罗茜有所提防,不是让他在这里胡思乱想的!
万一被她抓住审讯的策略,再找到缘由拖延审判,可就麻烦了!
幸好,罗茜似乎并没有打算跟他较劲,而是提出了另一个申请。
一个伍维复无法拒绝的申请。
“我认为庞立威署长不宜作为证人,理由是他曾经和我有利益输送。”
她这一招,立刻把全场的水搅得更浑!
原本就对下城人心存不满,此刻旁听席上更是一片议论声。
就连陪审团,也开始用不信任的眼光打量着庞立威。
伍维复急了。
让庞立威前来上城做证,还是靠着执政官从中疏通,打的就是按死罗茜的主意。
眼下让她这么一搅和,庞立威不能做证是小事,要是真让罗茜得逞,他该怎么向执政官交待?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坐在旁听席最前排的执政官。
她异常严肃,手指飞快地叩打着膝盖,好像已经不耐烦了。
就连被他寄予厚望的庞立威,此时也无声地看着他,满脸无奈,仿佛是在问他,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入职以来,这是伍维复遭遇过的最难应付的场面。
还好他急中生智,临时想出一个借口。
“庞署长已经向我们陈情,所以这次是作为污点证人出庭做证。”
他有意将“污点”二字咬得很重,仿佛是在提醒罗茜,不管她怎么乱来,他有的是收拾她的办法。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慌乱时,他的思维和念头已经被罗茜看得一干二净。
“担任污点证人的前提是什么,需要我提醒你吗,法官大人?”
她并不知道这个念头究竟是如何从心里冒出来的。
或者说,她知道来处,只是暂时无暇细想。
果然,伍维复坐不住了。
必须是在当前审理的案件中存在过错的证人,才能够成为污点证人。
而庞立威,与案件并不相关。
甚至,再追究下去,伍维复根本无权调动一个极夜城的公民前来为索利斯城的案件做证。
旁听席上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而他已经没有心思再维持法庭的秩序了。
“不过,既然庞署长人都来了,不如说两句再走,”这时,罗茜突然无视满场的喧哗,自然地开口问道,“请问伍维复法官邀请您来,是想证明什么?我能操控别人的思想?”
庞立威倒是有备而来,闻言摇摇头:“这个描述并不准确。你只是有能够读取他人想法的能力,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进行引导。”
“且不谈你们为何坚信我具备这样的能力,”罗茜镇定自若地继续道,“我想请问,你们所谓的引导,究竟是到什么程度?”
“会让人们更倾向于相信你想让他们相信的事。”按照伍维复事先的教导,庞立威机械地回答道。
主观上,他并不想蹚这趟昏睡。和罗茜做对,有违他事不关己就保持中立的原则。
可惜他没法违抗执政官,不然不等他坐稳总署长的位置,就随时可能被拉下来。
更让他头疼的是,罗茜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
“那么问题来了,”她微笑着,目光掠过全场,“如果我当真像你说的这样,能够轻而易举地改变人们的观念,为什么我现在,会站在这?”
“反对!”伍维复这才回过神来,匆忙喝止,“与本案无关。”
“怎么无关?”罗茜转头盯着他,目光如炬,“如果现在就让陪审团做出决定,而他们判定我有罪,能不能证明你们对我的这项指控,完全是凭空捏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