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说过,你很聪明,甚至有些过头。现在看来,你还真是从来不让我失望。”
云忆情当然能听得出他言语中的讥讽,可她不在乎。
“这就是我地条件,”她的脸上再不见一丝笑容,只剩令人反感地精明与阴狠,“杀了她,我就答应你的条件。”
陈望阳却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扬起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慢,一直到云忆情失去耐心,打算下最后通牒时,才听见他说:“那我是不是可以要点好处?”
云忆情心里一慌,但很快镇静下来:“我可以跟你合作……”
“不想那么远,就现在,”他坚定地打断她,“过来,主动拥抱我一下。”
云忆情很不喜欢被人强迫,更别说一个曾经只配被她指使的人,如今却能来命令她。
她厌恶这种被支配的感觉。
可是眼下,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确实给自己留了余地,不只是叶凌舟,她甚至在极乐组被铲除后授意云白夜保下方信平地大儿子方呈明,就是早早地考虑到将来也许有用到他的时候。
然而无论如何,这些人都不如陈望阳。
只有他长期被压迫,急需一个机会爆发。
更何况云忆情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己余情未了。
既然落魄,那么不妨将一切可以得到手的拿来当做武器。
于是,她克制住掉头就走的冲动,慢慢朝陈望阳走去,犹豫再三,终于伸出手,轻轻地环住他。
预想中的反感并没有出现。相反,她惊讶地发觉,自己似乎并不厌恶这种感觉。
即便是年幼时,她也鲜少感受到他人怀抱的温暖。就连云式廷,和她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在她成年礼时与她握手。
云家人是克制的,内化的,一个合格的族人,绝不允许情感干扰自己的判断。
然而在这一刻,云忆情隐约感觉到,她将要打破生来就戴上的镣铐。
出于试探,也是好奇,她微微收紧手臂,随即清楚地感觉到手臂下的身体微微一僵。
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陈望阳忽然猛地用力抱紧她,像是要把她埋进自己的身体里。
“傻子啊,”他似哭似笑地在她耳边低语道,“就算你拒绝我,我也还是会答应你的要求。”
云忆情怔住了。
她只知道用利益和手段去控制别人,从来没有想到,在情感的驱使下,有人甚至愿意为她冒如此巨大的风险。
罗茜绝不是等闲之辈,如果陈望阳不小心应付,很可能丢了性命!
一瞬间,前所未有的紧张感突然涌上云忆情的心头。她一反常态,就在陈望阳即将抽身离去之际,她忽然喊了一声:“陈望阳!”
陈望阳回过头,静静地看着她。曾经黯淡的眼中,似乎又出现一点期待的光。
可她最终还是胆怯了,犹豫再三,也只是低声嘱咐道:“保重。”
陈望阳垂下眼,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自嘲地笑了笑,懒洋洋地回答道:“这还用你说。”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刹那间,云忆情像是被抽走全身的力气,瘫软地坐下,疲惫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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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极乐组总部,如今已经被改建成一座办公大楼。站在楼前,望着其中井然有序工作着的人们,陈望阳不禁有些唏嘘。
这样的工作状态,曾经是暗夜会的理想。而如今,极夜城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暗夜会原本叫做安业会,立志帮助极夜城的人安居乐业。
不过陈望阳并未感慨太久,很快,他就被安保系统辨识出身份,接着被扣押在安全处。
但他并未耽搁太久,毕竟就算是市长叶凌舟,也无法毫无缘由地扣押一个普通的市民,哪怕此人的身份极其特殊。
但陈望阳反倒赖在安全处不肯走了。
“告诉叶凌舟,如果他不见我,半小时后,暗夜会便将启动终极武器,然后就是战争。让他看着办吧。”
他咧嘴一笑,俨然没有将数千万人的安危放在心上。
所有在场的人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于是,十分钟后,他在一支十人安保小队的护送下,见到了叶凌舟。
一见面,叶凌舟还未开口,陈望阳便笑着招呼道:“叶老,上次见面,还是二十年前吧。”
叶凌舟却没法像他一样,轻松潇洒到怯意。
千万人的性命就在他的一念之间,他不能不慎重。
“客套的话,就免了吧。我们之间谈不上交情,只有进退。说吧,你把下城几千万人的性命当成什么?复仇的筹码?”
叶凌舟疾言厉色,陈望阳却仍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叶市长是个明白人,应该算得清两千万人和一条人命,孰轻孰重吧。”
他句句不提罗茜,叶凌舟却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是冲着罗茜来的。
蛮锤学院最有出息的学生,曾经不顾自己的安危,为整个极夜城奔走,这样的人,竟然被陈望阳当成博弈的筹码,如同儿戏!
担任市长之后,叶凌舟还从来不曾像这样,在一瞬间就被激怒!
他当即一拍桌子,指着陈望阳厉声喝骂道:“亏你说得出口!无耻至极!”
陈望阳却怯意而放肆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我从来不否认我是个烂人,并且已经烂到根上,没救了,”他大大咧咧地笑着,完全将名声置之度外,“所以我才来和你商量,毕竟你们那么高尚,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不是吗?”
叶凌舟气得脸色煞白,恨不得掀起桌子,砸在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
“罗茜和你有什么仇?为什么你要这么害她!”
陈望阳收起笑容,阴沉地看了他一眼。
“人生在世,终归有所图,现在有人像拿我当枪使,让我要罗茜的命。但是我这人,到底存了点良知,所以想到个折中的法子,”说着,他随手捞来桌上的茶叶盒,拈起两根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地说,“怎么样,愿意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