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立威重重地撞在墙上,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
直到此时,他的大脑才像是恢复了机能般缓慢地运转着,思考着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他什么都想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罗茜叹着气走到他面前,打量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只蚂蚁。
“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来偷袭我?以为我没看你,就是给你机会?完全没考虑过可能是我设下的陷阱?”她傲慢地拍了拍庞立威的脸,像极了为非作歹的大反派,“几天不见,脑子拉成这样了。就这,还治安总署长?真逗。”
庞立威被她损得毫无反驳的余地。
不仅如此,罗茜还把枪塞在他手里,抓着他的手,在脑袋附近不停地来回比画。
她该不会是想要伪造自杀现场吧?
庞立威怎么说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哪能受得了这样的摆布?他当即奋力挣扎着想挣脱罗茜的控制,不料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就你这胆量,居然也能混进治安署,真是个笑话。”
不仅如此,他还妄想过当上索利斯城的执政官。
只能说,无知者无畏。
罗茜也懒得给他阐释人生的道理,只用一根手指,就牢牢将他整个人抵在墙上,动弹不得。
“忏悔时间到,去祷告吧。”
说着,她突然按住庞立威的额头,清除了他所有的记忆。
从今往后,他会忘记所有的过往,还有他曾经信手拈来的种种手段,只会重复一句话:“我是个罪人,必须为自己赎罪。”
他罪不至死,却也罪有应得。
直到现在,庞立威仍然不认为自己有错,而碍于他的地位,极夜城的法律也无法制裁他。
所以罗茜只能用这种办法实现正义。
短暂的惊恐后,庞立威的脸上只剩空洞。他睁大眼睛,神经质地看着罗茜,脱口而出:“我是个罪人,必须为自己赎罪。”
往后余生,他都将重复这样的生活。也不知一直被他拿来当借口的妻女,会怎样对待他。
当然,这都不是罗茜需要关心的。尘归尘,土归土,命运对他自然会有安排。
罗茜对他最后的关照,就是拿下神龛前的灯,扔在他怀里。
不是期待被万人敬仰吗?那就守着这盏沾满祈祷的灯,过完残缺的一生吧。
她头也不回地走进那扇门中,向未知发起了挑战!
而在密室中,她所有的行动,都被云忆情和陈望阳看在眼中。
云忆情已经愤怒得快要抓狂了。
能从未知空间回到这个世界,这根本不是实力能够解释的,而是一个真正的奇迹!
可奇迹凭什么降临在罗茜身上?
一个下城的野丫头,她理应乖乖地呆在这座腐朽到接近溃烂的城市,无声无息地活着,再无声无息地死去!
不,光靠她自己必定做不到,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帮她!
“叶凌舟!”云忆情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
最大的可能,就是叶凌舟伙同陈望阳,商量着在她面前演了一出好戏,名正言顺地阻止了朗基努斯之矛的启动!
他们竟然敢这样愚弄她!
暴怒之后,云忆情反倒冷静下来。
她冷冷地看着眼中似乎带着笑意的陈望阳,厉声质问道:“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陈望阳笑了一下,似乎并不打算否认。
正是这一笑,让云忆情彻底放弃了对他的期望!
“陈望阳,你太让我失望了,”她长出一口气,毅然决然地向发射台走去,“连杀人的狠心都下不了,还妄想公开和我的关系?我当初怎么会选中你当我的法定配偶?”
“说得那么漂亮,还不是因为你根本没的选,”陈望阳漫不经心地回答,“你跟我结婚是为了让云家人以为你已经收服了暗夜会,他们为你安排的婚事没这么大的好处。”
“笑话,你懂什么?”云忆情气冲冲地反驳,“家族根本无权干涉我的婚事,我甚至有权利选择孩子的父亲!”
她越说越气,根本没注意到陈望阳的眼神越来越黯淡。
陈望阳的心中涌起一阵莫大的悲哀,更多的是后悔。
为了摆脱暗夜会,再加上对云忆情的仰慕,他无视父亲陈添彬的强烈反对,一意孤行与云忆情缔结婚约。
回想起他们在法庭上的宣誓,夫妻双方婚后将生活在一起,以爱情为锚,停驻在幸福的港湾——每一个字,都是对他的讽刺。
他喜欢云忆情野心勃勃的样子,但终其一生,都始终无法得到。
就连他放弃最后的良知,不惜为了帮助云忆情完成心愿,哪怕因此牺牲一个无辜的人,他都咬着牙照做了。
他确实不配继承暗夜会。安居,乐业,他做到了哪一条?
如今,罗茜回来了,他也该偿还这笔良心债了。
“云忆情,要不算了吧。老天都在帮罗茜,你也该消停会了。”
云忆情这才回过头,眼神中满是唾弃。
“消停?真是懦夫才会说的话,”她毫不在意地嘲笑着陈望阳,“你习惯消停,一停就是大半辈子,但我做不到。”
“那你做这些,有用吗?”
云忆情烦躁地停手,恨不得砸了面前的发射台!
方才她明明将陈望阳所有的操作清清楚楚地记在心中,怎么轮到她的时候,发射台毫无响应?
朗基努斯之矛,是她的底牌。没有这种绝对力量的威慑,她拿什么和上城那帮老奸巨猾的家伙谈判,重新回到执政官的宝座上?
也只能盼着陈望阳这个废物还能起点作用了。
于是,她傲慢地扬起头,指了指身后的发射台:“启动它。”
一向对她唯命是从的陈望阳,终于坚决地拒绝了她。
“没用的,”他摇摇头,叹息般地说,“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根本没勇气成为发动战争的刽子手。”
云忆情好不容易才没有露出嘲讽的笑容,反正她早就料到陈望阳在关键的时刻永远派不上用场。
“那就告诉我该怎么做。你是个懦夫,但我不是。”她命令道。
然而陈望阳却朝她走了过来。
刹那间,云忆情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握紧光脑,尖声喊道:“你想干什么?”
“云忆情,别折腾了,听我的,跟我一起,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过下去,成吗?”
他眼中流露出云忆情从未见过的温情,或者说,直到此时,她才明白,原来这样的眼神,意味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