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眸中的希望如同被乌云遮住的星星,一点点暗下去。
他知道,手下说的没错。
小姐没有时间,便是有时间,便是知道了他们的处境,小姐又怎么可能放弃河口城而来救他们呢?
再说,怎么救?深更半夜的,这么急的水流,这么宽的河面。
小姐又不是河神,如何能到这里来?
“哭甚!怎地如此娘泡?”如风火了:“便是小姐今晚不来救,明日也一定会来救!
我们多坚持一会儿,就能为自己多争取一分留下全尸的可能。
不管怎么说,小姐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难道你们不希望小姐来替我们收尸?难道你们准备像个女人一般哭着死去?”
如风的话无比坚定,便是明知道小姐不可能来救他们,他也相信,只要小姐一有时间,绝对会来寻他们。
找不到他们的尸首,小姐绝不会放弃。
那样便好,至少,还能留下尸首。
小姐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人,一定会将他的尸首与夏雨的衣冠冢合葬。
那般,他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想到此,如风竟觉自己是幸福的……
“如风?如风?你在哪里?”不知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如风的话刚说完,便听见隐隐约约的呼唤声。
“头儿?”一名手下突然屏住呼吸,激动地嚷道:“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你!”
“是!我也听见了,是纪副参,是纪副参的声音!”另一名手下也激动地嚷起来。
如风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他没有出现幻听,他的小姐,在叫他。
小姐,没有只顾河口百姓不顾他。
小姐,没有放弃他。
小姐,找他来了。
“小姐?小姐?”
下意识地应着,如风的嗓子已然沙哑。
钢铁般的汉子,与洪流拼搏了两个时辰都没有掉一滴眼泪的如风,这一刻,潸然泪下。
“墨白!快停下,快停下,我看见他们了,我看见他们了……”
腰上一紧,几乎要扑下羊皮筏子的身体被沈墨白拽回来,狠狠揽进怀里。
“本王也看见了,你莫要那么激动。没得他们尚未救上来,你自己又掉下去!”
说的太夸张了,有安全带系着,怎么可能掉下去?
不过,翻船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唔!好吧!她确实激动得过头了。
但,只要是个人,这种时候就不会不激动吧?
四个小时,在这样的洪水中被冲走了四个小时,她几乎都要放弃希望了。
可是,如风他们还活着,他们居然撑下来了。
这是奇迹,是老天垂怜。
在沈墨白的掌控下,羊皮筏子稳稳地靠在了岸边。
二人将如风三人一个个拽上来,用安全带捆好。
在洪流里挣扎了这么久,如风他们不可能没受伤。
但,黑灯瞎火的,纪青灵无法为他们体检,必须将他们送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让羊皮筏子逆流而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继续顺流而下非但危险,还没有必要。
微一思忖,纪青灵道:“王爷?您将我们一个个送上岸去吧?”
“好!”
没有质疑,伸手,沈墨白就来抱她。
“先送他们上去!”
“不行!”
“他们现在都已经脱力了,处于昏迷状态。你难道想让我们今晚的努力全部化为虚无吗?”
沈墨白咬牙。
他不得不承认,在紧急时刻,他的小女人比他更加理智。
当然,他也很理智,但只要青儿在,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失去理智。
“好!你尽量稳住筏子,我将他们送上去就来接你!”
“嗯!”俯下面,开始解如风身上的安全带,纪青灵脱口道:“先送如风上去吧!这两个人,应该还能撑得住!”
累得眼皮都睁不开的如风笑了。
他并没有真的昏迷,只是太累,动不了,睁不开眼,也说不出来话,但他的耳朵可以听。
这就是他的小姐,护短而又自私的小姐。
都到了这种时候,小姐第一个想送上去的人还是他。
这样的小姐,护短自私得多么可爱,多么令人钦佩啊!
沈墨白也笑了。
他的小女人就是这么可爱,便是已经付出了那么多,便是闯过所有的艰难险阻,便是不愿丢下任何一个人,却依然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算计。
她以为她肚子里那一点小九九没有人能瞧出来吗?
当初,他们在索亚古城,离开地底墓穴时,她不是就这样算计过卓云腾吗?
纪青灵被沈墨白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她知道她无意中脱口而出的话沈墨白听懂了。
但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本来么,如风和那两个人能一样吗?
那两个人她又不认识,如风却是她的家人。八壹中文網
再说,她也没说不带那两个人上去,只是比如风晚一点点送他们上去罢了。
这就像当初在索亚古城用孔明灯将沈墨白和肖慕、卓云腾带出去的情况一样。
她会算计卓云腾,会将他绑在第一个,以方便万一狼群在上面等待时,第一个吃掉的不是沈墨白和肖慕,那只是出于一种护短的本能,不代表她就放弃了卓云腾。
最后从黄金柱上蹭过去时,她照样会不假思索地扑上去抱住卓云腾,用自己的后背做铺垫,让卓云腾避开被黄金柱烫死的命运。
这不过是小女人的小心思罢了,笑,笑,笑,有什么可笑的,沈墨白怎么笑得那么花枝乱颤?
接收到她几乎要恼羞成怒的目光,沈墨白赶紧敛了笑,将如风背上背,一纵身跃上了岸。
看着沈墨白矫健的身影,纪青灵啧啧赞叹了两声。
她现在有点庆幸自己带来的人是沈墨白而不是肖慕和忘忧老人了。
便是忘忧老人武功盖世,以他的身材,要将五个人分别带上岸,是不是也有点困难?
沈墨白回来得很快,羊皮筏子不过才漂出去几十米。
这次,他却是一左一右地直接夹着那两名手下。
目光与纪青灵的相遇,冲她温柔一笑:“等我!”他便纵身跃上了岸。
心脏登时漏跳了半拍,捂住胸口,纪青灵只觉脸颊发烫。
他说“等我”,他让她等他。
她当然会等他,她激动兴奋得想欢呼。
然,欢呼声未起,羊皮筏子却失去了平衡。
一个人的羊皮筏子,除非全神贯注地用特殊体位撑着,否则,平衡实在不好掌握。
她倒好,这么关键的时候犯花痴,活该倒霉。
猛地一个浪头打过来,纪青灵惊呼一声,砰,羊皮筏子翻了,她被扣在了水下。
不过一眨眼,翻了的羊皮筏子已打着转儿被洪流迅速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