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白正纠结着,便听见殿外那声“我们都是舅舅”的话。
怎么都是舅舅?他做人如此失败吗,居然没有一个愿意做叔父的。
皱皱眉,下意识地将手臂收了收,他又不悦地嘀咕道:“舅舅有什么了不起?本王可是爹爹!”
忘忧老人和江妈妈面色一僵,立刻像看狗屎一般看向他。
只有肖慕,微微垂着头,不说话,也不笑,只是静静地望着窗户。
仿佛听见了沈墨白的嘀咕,已睡着的纪青灵突然砸吧一下嘴巴,喃喃道:“肖慕也是爹爹,是义父!”
倏地一下抬头看过来,目光惊讶地落在纪青灵脸上。
半响,肖慕的眼眸中终于浮上久违的温柔,勾唇笑了。
沈墨白的脸如同刚吃了一个臭屁。
他当真踩了臭狗屎,连甩都甩不掉。
肖慕也是爹爹,是义父?
凭什么啊?都是他出的力,凭什么要让肖慕捡现成?
不对,这样的力,打死他他也不会让肖慕出。
可是,他很憋屈好不好?
这神马娘子?臭娘子、坏娘子,儿子刚生下来就给他送人了,他能不能说他不同意啊?
突然发现怀里这个柔软脆弱的小家伙也没那么丑,没那么讨厌了。
细看之下,似乎还有点可爱。
尤其是鼻子和小嘴巴,竟有些青儿的影子,让沈墨白瞧着瞧着就想亲一亲。
不由自主便将脸凑了上去,还未亲到那个小小的,粉嫩粉嫩的嘴巴,斜刺里便伸出一双手,突然将孩子抱了过去。
“这么小的孩子不能亲,谁知道你嘴巴干不干净?
万一有什么传染病,给他染上了,后悔都来不及!”
瞠目结舌地看了肖慕足足两分钟,沈墨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有种掐死这个神仙先生的冲动。
这是他的儿子好不好?是他沈墨白的儿子。
他的嘴巴不干净?他有传染病?丫的会不会说话?
青儿每日要在他的嘴巴上亲多少次?青儿都没有嫌弃他,这该死的神仙先生凭什么嫌弃他?
“咳咳!”轻咳两声警告肖慕,忘忧老人干笑着扯扯沈墨白的袖子:“慕儿是一片好心。
他的话虽然直接了点,但不是没有道理。
大人身体里的某些细菌,小婴儿承受不了……”
眼见沈墨白愤怒的目光已经转向他,忘忧老人脱口道:“这些话都是青丫头说的,老夫和慕儿哪里知道什么细菌和病毒的?”
青儿说的?
“嗯!”沈墨白点点头。
这的确像是青儿说的话,包括方才卓云腾挤兑他的那些话,不都是青儿曾经说过的吗?
只是,这般套用在他身上,怎么让他觉得那么不爽?
才要再坐下来,又听肖慕冷冰冰道:“你们都出去吧!这里只留我和江妈妈便好……”
“本王也要留下来!”沈墨白想都没想便打断他。
“你留下来能做甚?”斜睨他一眼,肖慕面无表情道:“江妈妈要给小宝宝沐浴更衣,
我不但要检查宝宝的健康状况,还要观察青灵的情况。
万一青灵出现血崩之兆,我可以及时处理。
你留下能做这些吗?”
沈墨白一噎,想想实在不甘心,又狡辩道:“那你也出去,让忘忧老人和江妈妈留下便可。”
此言一出,立刻招来肖慕嘲讽的目光,沈墨白心头一惊。
果然,下一秒,便见忘忧老人便哭笑不得道:“老夫不太懂妇科,慕儿擅长的,都是这些年跟青丫头学来的。
如今在我盛轩王朝,青丫头和慕儿,乃是妇科圣手,是最好的妇科医者。”
沈墨白:“……”
纪青灵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晚上。
睁开眼,首先看到的便是肖慕苍白憔悴,却依然一尘不染的脸。
微微皱了一下眉,为什么陪在她身边的是肖慕,不是沈墨白?
不过一个细小的动作,便被肖慕捕捉到了。
“并非我离间你们夫妻二人的感情,而是墨白在这里完全帮不上忙,还总是添乱。
你生产耗费体力太多,我恐你再被他干扰,无法好好休息,引起血崩和其他后遗症。
所以,索性当了回恶人,将他赶走了。”
温和地冲她笑笑,肖慕站起身:“现在你休息好了,精力十足,我回去了,也让墨白进来给你喂点吃的。”
纪青灵一怔,这才发现,之前肖慕手里端着的,乃是一碗粥。
那粥不知道熬了多少遍,肖慕大概想让她一醒来就能吃,所以一直在搅动。
热过搅动,凉了再端下去热,热了再端过来搅动。
不停地重复这个枯燥的动作,为的只是她能吃上不烫不凉的粥补充体力。
张张嘴,想说声谢谢,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肖慕,一声谢谢对你来说,实在太轻太轻。
这辈子,青灵注定会负了你。
但愿来世,你会遇到一个比我好千百倍的女子。
像是明白她的难以启齿,再看她一眼,肖慕静静地转身离去
几乎在肖慕出去的同一时间,一个人走了进来。
说是走,在纪青灵眼睛里,更像是跑的。
“墨白?你怎么……唔……”
话未说完,已被他狠狠抱进了怀里。
脸颊紧紧贴住她汗津津的脸,沈墨白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宝贝?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怎么了?”捧起他的脸,她问。
定定地瞧了她一会儿,沈墨白突然摁住脸笑起来:“为夫今日一直在想,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
为夫就直接带着宝宝,从麒麟山上跳下去……”
“你……”眼眶一热,忍了忍,纪青灵才哽咽道:“你胡说什么?
即便是我有朝一日真的不在了,你也不能做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
你还要把孩子抚养大,让他成为一个和你一样优秀的人。
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绝对不许你再给她找个后妈!”
“后妈?”沈墨白愣了一下,瞬间便明白了这两个字的意思,目光一沉,俯首便狠狠堵住了她的唇:“永远不会有后妈……”
纪青灵不知道忘忧老人和肖慕是怎么跟沈墨白讲的,整整一个月,不许洗澡,不许洗头,连脸都不许她洗。
她生产那日虽然是立秋,但整个秋老虎恰好都在月子里。
那么热的天,不洗头、不洗澡,也不洗脸,她觉得自己可以做泥瓦工了,根本不需要涂料,谁家盖房子,她直接把脸在墙上蹭一蹭就万事大吉了。
这样一个肮脏、邋遢的她,是她无比厌恶的。
然而,沈墨白却很喜欢。
仿佛她在他眼里从来都是那个香饽饽一般,便是纪青灵的脖子上都能刮下油泥来,沈墨白照样也能亲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