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从斗篷的帽檐下看着探子,男人一绿一褐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启禀殿下,虎贲军传言,肖慕先生乃是梁帝的同胞弟弟。
眼下,肖慕先生处处遭到虎贲军的排挤,却又被沈墨白钳制软禁,无法离开营地。
梁帝瞧见他们窝里斗觉得机不可失,已经调动三千万大军悄悄逼近,准备明日午后发起总攻……”
“混账!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发起总攻?”斗篷下的大手猛地拍出,狠狠摁在了探子的头顶上。
探子双目猛地睁大,身子僵住了。
喀啦啦的声音过后,男人收回手。
而探子,如同一截没有生命的土墙,轰然倒地。
天筝长公主在一旁看得真切,在探子倒地的同时,他的脑袋已经如同掉在地上的西瓜一般,碎裂开了……
“啪啪啪啪……”拍了几下手掌,天筝长公主兴致盎然道:“你的武功日益精湛了,就是不知道面对沈墨白和肖慕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舍得这样一掌拍死他们两个……”
“你说甚?你是不是想死?”斗篷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滔天怒气,却也隐着无尽的悲凉。
若是平时,他用这样的口气询问天筝长公主,天筝长公主一定会乖乖地闭上嘴巴。
可是今日,天筝长公主仿佛吃错了药,非但没有立刻噤声,她还睚眦欲裂满脸狰狞地往前跨了两步,继续讥讽道:“我说得不对吗?难不成你做这一切不是想要杀死他们?
嗬哟!也是,我怎么忘了他二人对你的重要性呢?
不过,可是你告诉我,欲成大事,至亲可杀吗?
怎么,眼下自己先心软了?舍不得了?”
“天筝……”猿臂舒展,天筝长公主喉头一紧,已被男人死死扼住了脖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如此,你就早一步去极乐世界陪伴白盈盈、沈擎苍和柔儿吧!”
“呵……”虽然笑得很艰难,但天筝长公主还是在笑。
她笑得很厉害,一颗颗硕大的浑浊的眼泪从她眼角滚落下来:“二十多年了,你威胁了我二十多年了,你用三具死尸威胁了我二十多年了。
你知不知道,二十多年来,那三具死尸夜夜入梦,我每天都会看见他们?
你这个混蛋,明明我儿子没有死,你却让我误以为他死了。
明明他就在我面前,我却生生不得与他相认。
明明我都相信他是我儿子了,你却误导我,让我以为他是敌人。
你这挨千刀的,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杀了那两个孩子,为什么……”
“你后悔没有杀了那两个孩子?你想杀了他们?”男人的声音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他用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天筝长公主,“你想杀他?你居然想杀他?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拯救了我们的灵魂,他让我们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
你居然敢恨他,居然敢恨他?”
“我……”痛苦瞬间漫过双眼,生生刺痛了心脏,天筝长公主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比绝望还要纠结的悲哀,“我不是恨他,我哪里会恨他?
我只是,只是后悔当初没有杀死那两个孩子。
我只是恨你,恨为什么当初没有让你也尝尝这种痛楚……”
倏地收回手,天筝长公主如同死狗般瘫倒在地。
“对!你说得对,欲成大事,至亲可杀!”
……
梁帝下达完反攻令,心情无比舒畅。
屏退所有人,他在浴池中坐下。
他喜欢泡澡,这会让他舒服、轻松。
一个多月前,他接到消息赶回宛京,迎接他的,乃是一盘散沙。
惠公主死了,太后和皇后自知罪孽深重,难逃干系,竟双双悬梁自尽了。
国库亏空大半,他储备的打算用作战事后备物资的黄金,大半不翼而飞。
一怒之下,他将左右两位丞相凌迟处死。
然而,杀一儆百尚未见到成效,奇珍楼却讨债上门,居然将只剩下半条命的李贵妃送了回来。
同时送回来的,还有惠公主打给奇珍楼老板的巨额借据。
恼羞成怒下,他来不及细想,一刀劈死了李贵妃和奇珍楼老板,并剥夺了李氏一族在朝中的军事指挥权。
哪想,此举竟捅了马蜂窝,让本就元气大伤的西京雪上加霜。
李氏一族明知国库大笔黄金失窃与李贵妃有关,失去兵权后,不思感恩,竟心生怨怼,勾结奇珍楼的势力,暗杀朝中大臣。
奇珍楼的生意做得极大,遍布四海八荒,其势力滔天控制着整个国家的经济命脉,梁帝平素颇有忌惮。
可是李氏叛贼与之勾结,竟让朝廷一连损失了十几名重臣。
文官死了就死了,日后再培植便是,可武将乃是战时最急需的资源。
一连损失了好几员虎将,梁帝的眼睛都红了。
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黄金丢了可以再赚,战时也不需要什么经济命脉。
索性施展铁血手腕,耗时一个多月,梁帝不仅将李氏一族斩杀干净,还将奇珍楼的势力,彻底从西京的土地上拔除了。
当然,此举让梁帝自己也损失惨重。
来不及养精蓄锐,他就再度奔赴前线。
他知道,他不能再等了,低迷的士气需要鼓舞,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战争。
所以,在大军师和天筝长公主的策划撺掇下,梁帝想都没想,便同意制造环境污染,利用光化学反应和烟雾事件点火火蚰蜒,烧毁羌荣大营。
可是,梁帝却不知,他的一时不能等,却如同二战期间某岛国偷袭珍珠港一般,彻底将西京国拖进了地狱。
不止是梁帝,便是大军师和天筝长公主也没想到,纪青灵会突然闹出来一场人工降雨。
百万正规军惨死在黑山山谷,梁帝在亲卫的保护下如同丧家之犬,总算捡了一条命。
回到宛京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全国所有的兵力集中起来,然后在全国下达自裁令。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愿意好端端地让自己的子民自裁啊?
可是不自裁怎么办?国库亏空,剩下的储备支撑正规军都吃力,哪里还养得活那么多连杂牌军都不是的老百姓?
最重要的是粮草,梁帝在短短的时间里,将全国所有城池的粮草都调拨到宛京来了。
连粮食都没了,迟早都是死。
与其等着纪青灵和沈墨白他们来杀,还不如自杀。
能死在自己的自裁令下,梁帝觉得那是西京百姓的荣幸。
毕竟有了三十八座城池的储备粮,又是在宛京附近作战,国库再没钱,也足够他支撑半年多。
有这半年的时间,再有数千万精锐之师,梁帝对这场战争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