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原本静谧无比的大殿因为萧乾这句话再次变得一片哗然。萧衍松开按住眉心的手,抬起头破有深意的看了萧乾一眼,继而又看了萧熠一眼。
萧熠是满眼的清明与磊落,这让萧衍的疑心也打消了些。其实他是最愿意相信他这个儿子的,纵使不亲厚,但是他却了解他的秉性,知道他的为人。
萧乾注意到衍帝并没有自己预想之中的勃然大怒,便又道:“启禀父皇,儿臣绝非信口雌黄。数日前儿臣幸得这一份荣亲王亲笔所写的变法十六策。”
“其中青苗法、均田法、保甲法、农田水利法、均输法、均税法、农桑之制等等十六策皆是赫然在列。”
萧衍感觉自己的头好像要炸开一样,最近他这头风发作的是越来越频繁了。他对贴身的太监摆了一摆手,不多时那张写着萧熠字迹的变法十六策便到了他的手中。
萧熠在下面一眨不眨的看着衍帝,萧乾看的出来他的面色时暗时明,让人看不出情绪,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这果真是你写的?”萧衍的声音低沉可怕,众臣都感觉到一股子扑面而来的冷意。他们都知道也能感觉到恐怕今日帝都的天要变了。
其实萧衍并不是在问,他的语气已经近乎肯定,这么说只是一种惯性思维在作祟。他知道这变法十六策定是萧乾所写。
萧乾也不失所望的说:“启禀父皇,这变法十六策正是儿臣所想所写,当然这并不是儿臣一人的功劳。其实这都是悦儿想的法子,儿臣只是稍作填补罢了。”
没有人会忽视掉萧熠口中的“功劳”二字,不禁有人想:荣亲王这是怎么了,这掉脑袋的大事,怎么在他这反而成了功劳了,莫不是被陛下的这股肃杀之意给震慑住吓坏了?
紧接着萧熠又说:“父皇,这变法十六策真是有利于我朝,实为除弊积利之良方。策上所言,皆是良法良方。若是一味地遵守旧制,只会保持现状,原地踏步。”
“父皇,社会动荡,各诸国虎视眈眈。只有率先改革,先他人之一步,方能励精图治,得富国强兵之效。”
萧熠这一番话实在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句句皆是语重心长,字字皆是苦口婆心。萧衍竟也跟着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并非是那等不通人情与礼法的暴君。他也渴望着功成尧舜,他也想过改革之举举,只是缺少一个时机以及一份魄力。
他忽然之间仔仔细细的看了萧熠一眼,他是他的儿子,可是除了眉宇之间那么一点神似,自己却再看不出半点相似之处。
他的魄力,他的才智,他的胸襟,让他这个父皇也自愧不如。是不是正因如此他才不安居于荣亲王之位,是不是正因如此他才迫不及待的想要建立自己的王国?
萧衍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多,萧乾又适当的说:“七弟,我的确诸多种种皆不如你,我朝也的确是立贤不立长,所以你若是真想要这太子之位倒也没什么,你与我说了便是。”
“但是,你应该知晓父皇最不愿意得见的便是骨肉相残之事,更何况父皇正值春秋鼎盛,如此急于国本是不是太早了些?”
萧乾先是一副极其难忍心痛的样子,但是提及萧衍时,他便拿出了大仁大义的样子。这可以看出他是极能拿捏萧衍心思的。
萧熠听他这话,简直觉得可笑的厉害。
他用清晰磁性的声音反问于萧乾。他说:“骨肉相残之事大哥你做的还少吗?再者莫说我不想要这太子之位,就算若是我真想要你便真的舍得给我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萧衍更加坚信了萧熠的谋逆之心,就算他萧熠再有雄才伟略他也要记得他先是一个臣子,而后才是他萧衍的儿子。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荒唐,帝王之心更是荒唐至极。只因威胁了自己的王权利益,便只由这么一张纸,不再多问一句便直接定夺了生死。
于是,萧衍带着震怒之意问道:“你说的有理不假,那难道这就是你私自变法,企图谋反的理由吗?”
就算萧熠的话忠言,就算萧熠的法子是良方,可是他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臣子,而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儿子,一旦有人威胁到他一国天子的地位,这些便都成了次要的东西了。
萧熠看着萧衍近乎气急败坏的神情,心头浮上一丝冷意。他真是觉得可笑,自己方才还会心疼于他,瞧啊,他的心除了他的权势,除了他的江山是容不下任何人的。
萧逸向前走了一步,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萧熠拦了下来。
“你真是枉费朕对你的期待与盼望!来人哪……”
话音未尽,就又传来了一阵通报之声。“报!微臣参见皇上,启禀皇上江南来报暴乱已于今日清晨被镇压,两千人马俱以伏诛。”
萧衍听后顿时重重的拍了一下龙椅的扶座,更是连声道了三个“好”字。
这次江南暴乱看似只有两千余人马,但是刚刚经历过水旱灾害的侵袭,百姓定是流离失所,民不聊生,颇有怨言。
若是这时为有心之人所挑拨,并加以煽动,那江南这两千人马定会以惊人的速度源源不断地壮大。
到时候若是起义军一路攻陷城池,掠夺民生,那就会产生难以估量的后果。
萧衍看着这个与方才那位进来的使者身上皆是相同的满身泥泞,但又与之不同的是前者眉心紧促,后者喜笑颜开。
“江南驻军明明已经被朕调配至边关等候拆迁,所剩县丞捕快不过数百。而且这暴乱民众又是经变法过后所训的精兵强将,怎么这次会平息的这样快?”
“你速速说来与朕听上一听,正好论功行赏!”萧衍的精气神又一下被还了回来,说话的中气也十足的很。
其实萧衍这般欣喜,情绪起伏如此之大完全是因为这次江南事变事关重大。
其实这区区两千人马原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就算是再多上十倍的人也翻不了天。任他如何叛乱,随便拨点人去了便好了。
可是糟就遭在近来边境骚动,邻国蠢蠢欲动,总是没来由的滋扰生事。所以他不得不防,便将江南驻军尽数调到了边关一带。
原本江南民风淳朴,又是鱼米之乡,就算是没有驻军也是不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