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有些吃力的说：“这第一杯毒酒，便是算我喝了吧，真是好酒啊！好酒！让我欲罢不能……”说完他支撑着最后一口力气，拿过木婉柔手里的酒，又一次的一饮而尽。
木婉柔痛苦的闭上了双眸，两滴眼泪无奈的砸到了桌子上。这是她想到的结局，也是她没有想到的结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出这个法子。
明明她可以不去看他死在她的面前，可是她偏偏想要让自己永生永世都记住这一幕。
因为她要自己记得：无论是她要的还是她不要的，无论是是她抛弃的还是抛弃她的，她都会统统将主动权与掌握权牢牢的抓到自己的手里，无论是谁都没有例外。
她要让自己知道：自己的心究竟有多狠，自己究竟有多无情，若是她要成为人上人，想要掌握无穷无尽的权利，就一定要这样不可，因为只有连心都没有，自己才能空前强大。
也许是在听到季白与李怜儿谈话的那一瞬间，让她的心不自觉的动了起来。季白的气息已经奄奄，浓稠的黑色血液已经顺着他完美的下颌流了下来。
季白只觉得他身处在一个异常浓稠的黑暗之中，周围是漫无边际的刺骨寒意。那是一丝一丝，一寸一寸拼命往人的身体里钻的冷，甚至仿佛都要钻到骨子里去。
继而他就觉得这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都好像被冻得脆了一样。自己哪怕是一个微笑的动作，也就是每动一下都会觉得骨头碎掉的疼，疼的就像是钻心一样。
季白觉得自己阴寒的冷，冷得入骨。不一会儿，却又变成了鸩毒带来的一阵又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
这剧烈的疼痛好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碾断拉碎扯开，总之就是无论什么地方都痛。
现在，他的每一刻，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无比的漫长。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疼痛，可能这大概就是死亡前的疼痛与无助吧。
他终于说：“我……相信我爱你，依然，始终，永……远。我爱你，所以……为了你的幸福，我愿意放弃一切……包括……你。忘了回忆……忘了我……不要伤害她，放了她……”
季白说完这句话之后终于闭上了双眼，没有人知道他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就此沉睡不醒，也没有人知道他口中不要伤害的那个她是谁，或许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吧。
他两个都爱，两个都不能舍弃，所以才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希望他所深爱的两个女人都能活下去。不过，我们唯一知道的是：世上再无琴绝公子，再无世侯府。
木婉柔的泪从她失焦的一双眼睛里无法控制的流了下来。她没有发出一点点呜咽或者是抽泣，这种无声的哭泣或许也是伤心之至的一种方式吧。
她爱他，她承认她一直都爱他。若是说自己只是单纯的恨他，想要报复他未免太过牵强。其实她做了这一切真正的理由不过是因为她爱他，可她更爱他自己。
她无法想象自己没了这权势，没了这位子究竟该怎么办。她进宫不过短短一年之久，可是这人情冷暖，新人笑旧人哭已经让她的心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她亲眼看着一起进宫封妃的姐妹接二连三的死去，有的被人投湖，有的被人陷害，有的被人将成了型的胎儿打掉，她怕极了下一个是她自己。
也许她今日还身居高位，可是也许明日久虎落平阳，所以她不得不为自己筹谋，不得不为自己算计。所以，哪怕是要利用到她心爱的人也在所不惜。
其实，她也并非一开始便想要利用季白来帮助自己有孕，可是她也曾接二连三的试过几次，多少样貌身形与萧衍相似的侍卫、太医、大臣愿意或者不愿意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可是除了每次行事之时提心吊胆，她却没有半分有孕的可能。一来二去，除了落人口实和不断的杀人灭口，她却都是无能为力，所以她才想到了季白。
因为当年她的确曾经有过季白的孩子，那次东山赏月，眉目传情的孤男寡女，凭着年少轻狂的悸动与燥热共赴了云雨，她也因此有了季白的骨肉。
可是那时正好赶上当年那丫头因为自己误落悬崖，季白对自己心有隔阂的时期，她原本以为季白冷静几天便好，所以自己也并没有将这事告知于他。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季白这一冷静的后果就是将李怜儿明媒正娶的用花轿抬进了世侯府，她抛下所有的尊严，用尽了所有的勇气苦苦哀求，可他还是连头也没回的走了。
所以，她的心才真正的死了，她一碗红花将这孩子送走。自己打起了皇后的主意，上天助了她一臂之力，她成功登上后位，可是她的肚子却在万众瞩目下时时没有动静。
她不得不做那些私通借种的事，尽管她不想让那些男人这样的轻贱于她，可是她也毫无办法。因为她曾亲口听太后说过，若是自己再不能受孕，那这后位也只能易主。
她绝不会允许这事的发生，所以她利用了季白，欺骗了季白。让他为他们的儿子上书请命，其实她并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季白的孩子。严格来说她并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孩子。
也许他的父亲真的是季白也不一定，又或许他的亲生父亲已经被自己斩草除根了。在她回想着这一切的时候，痛苦哀嚎过后李怜儿拿出帕子季白他嘴角的血擦了干净。
不过她却是一直在机械的重复着这个动作。木婉柔不想再看，不忍再看，从此之后他的眸子再也不能像星星一样明亮，他的指尖下面再也没有使人迷醉的声音。
他再也不能温婉的牵着自己的手，再也不能陪自己去看皑皑的白雪，再也不能陪自己去看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再也不能陪自己在四月的天肆无忌惮的放着纸鸢……
再也不能了，再也不能了，她楞楞的念着：“其实誓言的誓字与诺言的诺字都是有口无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