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悦不难猜到,皇后会重伤是因为偷偷去天牢见萧乾所致。
虽说还是难以说通,但是也唯有那些在天牢里如主子一般的太监最后可能会对皇后下手。
秦悦忽然十分好奇,过往所发生的那些事。那些被掩藏在时光里的往事,因是十分有趣。
萧煜看着自家媳妇嘴角微扬,一副看戏的模样,便知晓秦悦对于那些宫廷里的秘史十分感兴趣,亦是十分来劲。
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还是这么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副十足十的八卦的模样。虽然心中这样想,但是萧煜是绝不会在秦悦面前提起这个的。
“你说,皇后在成为皇后之前,是不是有过什么旧情。”萧煜见自家的媳妇,托着脑袋,认真思考事情的样子。一副十足十的专心模样,那样子真是可爱。致使萧煜忍不住,手伸过去揉了揉的她的头发。
秦悦抬起头来,对着萧煜微微一笑,说道“虞心应该快要分娩了。”
萧煜看着自家的娘子,没由来得提起太子的骨肉,有些疑惑,但这那双眼睛,他忽然就明白了秦悦想说的是什么。
“皇后会不会接虞心分娩之际,劝皇上放太子回来,看看自己的骨肉。”
“这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皇后伤得极重?这到底是不是烟雾弹,我们现今不确定。”
“悦儿,你想要怎样?”萧煜看着秦悦,她现今的表情,定是在盘算着什么。
“我想去看看虞心。虞心救过你我,她是莫离哥哥的人,她即将分娩,我想去看看她。”秦悦的脸蛋因为怀孕的缘故,显得有些圆润。
一双眼睛极其坚定,不容得半点否认。萧煜知道,即便是自己不许,她也是要求看一看。
他对着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你若是想去,我便陪你一同去。你一个人,我终究是有些不放心的。若是你不许我去,那我便也不许你去。”
秦悦虽然知道萧煜是绝对不会不许自己去,可心上还是十分的开心。“我就知道,阿煜最疼我了。”
皇后宫内。
皇后在皇后的乳娘的照顾下,已隐隐有些恢复了。只是背上的伤痕,还是有些痛。
皇后喝了鸡汤后,又睡下了。
今夜,她没有再似前几日一般,梦到季白与萧乾的身影不断交替。
她却梦见了季白死了那一幕,以及最后李伶儿走的那一幕。
她命人将三杯清酒一字排开来,她道三杯酒中两杯有毒,一杯无毒,若是谁喝到的那杯毒酒,那都是命数,与人无尤。其实三杯清酒里只有一杯是毒酒,她来之前特地交代的,其实只有李伶儿那杯酒才有毒。
她那时虽说是恨季白入骨,可她其实从未曾想过要季白死去。她一直以为都是李伶儿的错,只要没了她,季白便是她的了。即便她不愿承认,可她也是至始至终只爱着季白一个人。她爱着季白。
她看见自己对着他们做出了请的手势,说道:“客随主便,你们是主,我是客,你们先选。”又看见在一旁的李怜儿,她笑着看了一眼季白,将手伸了出去。
昏暗中,她好像还是她自己,却好像在看着过往的事情,她是她自己,却也无法再为那时的自己做出任何的决定。
而季白也将一杯酒拿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笑得极为风轻云淡。
那时她从未想到,他会将三杯酒一并喝下。
其实在她将手挡住李伶儿时,她便应该猜到了。
她看见他挡了李怜儿将要把酒杯放在了自己的唇边的手,他说道:“这酒倒是好的很,怜儿,为夫还有一句话想要同你说,你可愿意听吗?”
李怜儿两只眼睛好像都发着光一样,她点着头说:“自然是愿意的。”他又转头对我说了一句同样的话,我也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他的话。
他直直的盯着杯中的酒说道:“枉我一生自诩头脑清明,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才明白很多错过了的人已经不需要再相见,因为那也只是路过再重逢而已。”
“很多错过了的事也没必要再回头追逐,那也只是放下又捡起而已,其实遗忘已经就是我们给彼此最好的纪念和结局。失去的东西其实从来未曾真正地拥有过,所以也不必惋惜。”
“有些事情,有些感情,当我有机会的时候无法懂得,当我明白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机会。因为有了因为,所以才有了所以,既然又已成既然,我何必再说何必。快哉!快哉!”
他说完这一句话后仰头喝光了自己手中的那一杯酒。
可他还么完,他又说:“人啊,总是珍惜未得到的,总是去苦心追逐失去的,而遗忘了自己所正在拥有的。”
“曹公言: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李后主言: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是也!是也!”
现今我也不大记得他那时说的话,到底是为说于谁听。
画面一转,他又喝了一杯酒,他喝的是我手中的酒,还是李伶儿手中的酒。
我不大知晓,只是再一眼,他的气血已经上涌翻腾的厉害,他的嘴角也已经流出黑色的血液。
他的面色近乎惨白,眉心渗出一缕黑线,掌心也暗暗发黑,脉息不稳,眼皮也有意无意的耷拢下来。
可是他仍旧撑着一口气说:“我这一生,无疑是失败的。我爱了两个女人,一个被我所谓的过不去的心坎伤心欲绝,变了本性。一个被我当做情感空虚,逃离内心的挡箭牌。”
“无疑都是我负了你们,过去的事我后悔过,但也不后悔。毕竟我要是真的不做了那些让我后悔的事,那又要怎么会发生后来的事,遇见后来的人,那我的人生又该多无趣啊。”
“人总是这样的吧,或许每个男人都是这样的。也许每个男人都会爱上两个女人,谁又说爱上两个女人也是一种负罪呢?不是一心不能二用,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我失去了茉莉,得到了百合。却又发现茉莉的好,回头苦苦追逐。可是再次得到了茉莉,却又发现百合也是那样的好。风月流莹,我究竟是谁前世难忘的深情?”
谁又是我今世最美的风景?是百合的痴守倾了我的城?还是茉莉的相思明媚了我的一生?我是为茉莉夜色阑珊中独看繁星?还是为百合痴情涟漪了流水?”
“究竟是百合还是茉莉,究竟是她还是她,究竟是爱还是不爱,是现在还是曾经爱,时爱得还是爱不得,恐怕这些问题,这些答案,我此生都不能求解了。”
话毕,世间只剩下他的一袭已经染上了血的痕迹的青衣,和他仍旧在摇头苦笑面孔。
忽而连季白亦是消失不见,偌大的天地,只剩下李伶儿的离开的身影,还有那说过的一句又一句的话。
“错了,错了,你简直是大错特错!他不是后来重新爱着你,他是一直都爱着你,他从来都没能将你放下,忘掉!”
“你以为他负了你吗?根本没有!你以为他在意那个丫头因你而死吗?也根本没有!他为了你,他甚至可以亲自动手帮你杀了那些私通苟且的侍卫,太医。”
“其实季白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个丫头是不是因为你才会死,又是怎么死的。他不过是借着那个由头做一场戏罢了,他不爱你是假,娶我也是假。”
“他原本想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送你十里红妆,为你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让天下人都为之瞩目,他要将你风风光光的娶进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木婉柔是真正的世子妃。”
“他是有多爱你啊!木婉柔,你错了,你大错特错了!哈哈哈,你亲手杀了一个这样爱你的人,是你亲手杀的!你后悔吗?你遗憾吗?你痛苦吗?哈哈哈!”
“现在你才知道后悔两个字了吗?日后当你积聚的思念太过,当你负赘的太过深沉,你便会抱憾终身。”
“因为从那以后,可能会有一些遥远记忆里的话浮到你的嘴边,你会忍不住想再听一遍。有些温柔的呢喃,你想重温一遍。可是没人堪寄的你,只能说给自己听或者借一双耳朵。”
突然,李伶儿转过身来,对着她微笑,是她离去时的苦笑模样,是她离去时的悲痛模样,也是她离去时的豪迈与洒脱。
她对着她朱唇微启,笑意嫣然,“木婉柔,你后悔了么?你觉得这漫长的人生难以度过了么?只可惜,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甚至毁了你留于世间的唯一念想,你还害死了你和他唯一的孩子。”
“木婉柔,我有时候,我真的不了解你在想些什么?虽然同为女子,可你为何总是做出那般这般的难以置信的事情。”
“木婉柔,天道有轮回。”
“高处的风景美丽么?”
她在自己的梦中,却找不到一言半语反驳。
李伶儿说得都对,可她不承认,她不会承认。
她哭着喊着,她闹着,叫唤着,她喊着她的季哥哥,她喊着萧乾,可是没有人回应她,也没有理会她,她只是不断在梦中抓着,喊着,叫着。
忽而一个声音将她换回,“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她惊醒,看见自己的睡在自己的宫殿里,睡在自己的床榻上,而身边是她的乳娘,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乳娘的声音极其温柔,乳娘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小声的安抚着她。
“没事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只是做了一个梦,都过去了。”
“我梦见了,李伶儿。她说,一切都是报应,一切的都是我报应。”她仍旧缩在床榻上,在乳娘的怀里瑟瑟发抖。
“我还梦见了,季白死的那一幕。这么多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不,娘娘没有错,没有错。”乳娘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像儿时一样哄着她入睡。
她的眼里都是恐惧,她的身子瑟瑟发抖。她的嘴唇颤抖着,轻轻的喊着无人听见的“季哥哥”,一声又一声,在她的心上,环绕,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她的心房。
身上的伤,比不得心上的伤。她许是真的后悔了。至少在梦中,她真的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