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
虞心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她许是过于想念楚离了,她只想着要再见他一面,其他的一切都不过云烟。
随着这声沙哑的声音响起,楚离看着她,想看看她到底要说什么?又为何是这般模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楚离他确实是知晓一点点关于虞心的事,他知道她受伤了,昏迷不醒,也知晓了她服下了假死的丹药,且显得变成真死。也知晓,她在荣亲王府中修养。
只是他不知晓为何她会在这里,为何会这般严重的样子。亦是不知晓她终是受了怎样的痛,也不知晓她没了自己的孩子是又多么的难过。他知晓她喜欢他,可是却不知晓她到底又多喜欢他。
她对于他的喜欢,比之他对于秦悦的喜欢要更甚之。只是这些都只有她一个人知晓,永远也只有她一个人知晓了。
虞心看着楚离,许久许久,好似在做着什么极其重大的决定。终是眨了许多下眼睛,努力的让自己莫哭出来,咽下了一口唾沫,缓缓道,“楚离,我要离开暗影宫。此后,永远也不回来了。”
虞心转过头去,闭上眼睛,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她现今悲伤得难以抑制。可是无论她如何的努力,她的眼泪仍旧的透过她的眼帘滴落在枕头上。
她不敢看着楚离的眼睛,她怕自己会流露出一丝一毫不舍的情绪,她不敢看着楚离的眼睛,她怕自己会说不一丝一毫的挽留之话。
她早已知晓,她与楚离再无可能。只是这段感情,总是要她自己说放手,方能彻底的断绝。她别无他法。
她的心底甚至在期待着楚离说出挽留的话语,哪怕只是一个字,哪怕只是一点的语气,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楚离没有挽留她,他只是说,“你想走便走罢!若是这种事,你本不必专门回来说的,传书回来便可。”言语中没有半点的温度,明明不是寒冬腊月,却让虞心感受到满满的寒意。她远不泪流不止的眼睛,瞬间便止住了。
是啊,她不必专门回来一趟的,那她又为何非要回来呢?所求的,不过是见他一面,现今见也见到了,她也该满足了罢。她又还有什么不舍呢?这一切的结局她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她还要再自己骗自己多久呢?
虞心用着沙哑的声音笑了笑,轻声道,“终究是在暗影宫待久了点,想回来好好道个别。”全然没有先时那般的心痛,大概是痛个彻底了,现今已麻木了。
“若你想回来看看,随时都欢迎你回来看看的,这,也是你的家。”楚离对着虞心说道,这番话语在外人听来情深意切,只是虞心知晓,这话语里一点情,一点意都没有。确实,暗影宫也是她的家。
也算是她的家,只是她不想要这个家,这次之后,她也不会再回来了。回来不过是触景伤情罢了,不过是不断的触及自己的伤口,不断的加重着伤口,对于自己并没有半点的帮助。
她虽是这般想的,可她却是回答,“恩,我们会的。”
楚离同怪大夫拿了些药物之后,便离开了。临走前,还偷偷的看了一眼萧云儿,只是萧云儿却全然没有去看他。
萧云儿这般的模样,让他不知觉的想,那日所发生的事是否真实存在。
不过楚离寝室里的那张毛毯证明着那天事情的发生,萧云儿没有拿回去,即便那对于她来说很重要,只是她仍旧将其留给了楚离。
自那天回来之后,萧云儿也没有总是寻着楚离,虽说楚离总是在躲着她。不过她也没那么在意,只是再也没有要离开的念头了。
暗影宫的医书十分多,她闲着无事便研发医术,看看医术,与怪大夫谈谈医法,日子也过得清闲不乏闷。
萧云儿说等他,便等着他,她不催他,也不急,反正人生那么长,等个三年半个月也不成问题。终归比起去寻一个不喜欢的人一同待着,不如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回心转意。
她相信自己能等到铁树开花的那天,也能等到他爱上她的那天。
楚离走了之后,屋内便又剩下怪大夫,萧云儿和虞心。
萧云儿现今已然不在意虞心为何会在此,她自然是听到了虞心与楚离之间的话语,她不笨,只是她也不想思寻过多,毕竟想太多,也只是徒增自己的烦恼罢了。
不论楚离与那个女子如何,她所要做的,便是等着他,等着他,等着他。
萧云儿思索着,自己也该回去了。但是医者仁心,她临走前对着虞心说,“你原先的伤太重,现下只能好好休养,不得再乱用武功。现下已然烙下病根,若是再不注意,只怕活不久了。虽说,我知晓你难过,但是活着,一切总会好的。”
说完,萧云儿便离开了。
虞心躺在床榻上,思寻着萧云儿适才话语。她又何尝不知晓自己的身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来这一遭。许是不见楚离一面,她是绝不会罢休的。
她不想死,也不会轻生。萧云儿说得没错,却是只要活着,一切终究会好起来的。这世间除了生死之外,还有什么是大事呢?
她确实是要好好为了自己打算了,不过再此之前,她要先回一趟荣亲王府,帮荣亲王与荣亲王妃一把,顺带替自己与那未出世的孩儿报仇。
怪大夫看着虞心安静下来,原本黯淡无关的眼睛重新闪着生的光芒,也是有些喜悦的。她这个丫头,他也是看着她许久了,她现今能放下一切,重新振作起来,能为了自己而打算,说实在,他的心底是开心的。
一个女儿家总是干着杀人的勾当,终究是不大好的,现下她能离开去寻只属于她的幸福,他又怎么会阻止她。
“你现今要去哪里?”
虞心看着窗外,淡淡的开口,“我要回去荣亲王府。”
怪大夫听到虞心的这声回答,心上觉得有些疑惑,问道,“你回去那里做什么?”
“有些事必须做,有些仇必须报。我必须要让那些欺负我的人知道,虞心并不好惹。”虞心的言语间带着戾气,且眉眼间也有些透出杀气。
怪大夫知晓虞心所指何意,这般作为才像是虞心的作为,只是想到她现下不能用武功,且身子那般虚弱,尚需好好休养才是。故而又带着怜惜开口道,“只是,你现下身子不好,报仇一事尚且缓一缓罢。”
却听见虞心笑了,笑得是那么开心,好似这世间的阴暗皆因着这声笑声而明亮起来。“你想错了,不是我要亲自去报仇,我不过是要去揭穿皇后的假面具,让世人知晓,一国之母是多么阴险毒辣之人。”
“我不过是要让世人知晓吗,一国之母是怎样的一位蛇蝎妇人,让世人知晓,她是怎么对待我,怎样对待我那即将降世的孩儿罢了。”
听到虞心这样说,怪大夫也有些放心了。
“只是,你现下不能施展武功,你当如何回去?”
“我也不知晓。”
“便叫暗影宫的弟兄们护送你回去罢,这般也不能叫人发现你,你亦不会有事。”怪大夫见虞心面上仍旧带着迟疑,复又说道,“便这般说定了,我自是不放心你独自回去的。”
“我们定是要将其一网打尽。”
虞心笑着跟着怪大夫的话语道,“是,我定要叫她好看,叫她欺负到暗影宫头上来,欺负到虞心头上来。”
“可,你现在可不是暗影宫的人了。”怪大夫打趣道。
虞心装出薄怒的模样,“好啊,我才走,你便不认我了,枉我先时待你如亲生父亲一般。”
忽而此话一出,二人皆是笑出声来。一切都没有变,即便虞心今后再也不是暗影宫的人,可这份情谊也不会改变。
连夜里,虞心便由几个暗影宫的弟兄们送回了荣亲王府。
而怪大夫便站在暗影宫的顶楼上,看着夜色。夜黑风高,无月,只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在天上放着稀疏的光亮。
自白天见过萧云儿医治人的手法之后,不知为何,他总会忆起那个人来,总是会想起过往的事情来。
明明已然过去了许多,那些记忆应早已被封存在角落里,落满了灰尘,永不见天日才是。只是人就是这样,总是会因为一两个举动,或者一两句话,一两个场景,便将尘封已久的记忆开封。
使得那上面的灰尘飘散于各处,似是下了一场不大却也不小的雪。让人的眼睛迷了灰,看不得世间的一切,泪落满地,无法解脱,不知何法解,也不知何法再将那一幕幕的记忆重新封存起来。
时光荏苒,当年的人,早已不再是当年的人,可当年的事,却仍旧是那把的鲜明。
一切好似不过昨日发生,那人好似还在眼前,一点也没有便,一步也没有离开。
只是,一切早就不是原先的模样。所有一切的错觉,不过是因那飞舞的灰尘而至,因那记忆里的过往而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