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山,静慈庵,静慈师太这些日子总是感觉心神不宁的,常年坚持下来的早课,这几日也有所荒废,她打了桶水,替庵门外的几株菩提树幼苗浇了水,而后沉默的看向皇都方向。
恐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她心想。
但愿离儿他们能够平安无事。
一想到楚离,静慈既感到恨铁不成钢,同时亦觉得欣慰,恨是恨在楚离由畈依佛门的自己一手带大,却加入了什么叫暗影宫的杀手组织。
而且听素衣说,楚离似乎还当上了那暗影宫的宫主,静慈一想到这里,便不能不气,即便念《清心经》都不管用。
佛教弟子却教出了个杀手儿子,这就好像一个书香世家本来要培养一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可最终却养了个娼妇出来,能不气吗?
但同时,静慈也是相当欣慰的,自己儿子虽是那个什么劳什子暗影宫的宫主,却从未听说干什么偷鸡摸狗、滥杀无辜的勾当。
据说暗影宫在儿子手中竟有着转型的趋势。
原本的暗影宫从来都是以杀人为主,现在却要接一些副业了,据说如今的暗影宫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甚至都要高过那怡红院和春风楼。
暗影宫的杀手在履职期间,谨遵宫主的命令,只杀该杀之人,履职之外,有的杀手甚至还会学一些医术去悬壶济世。
楚离这一系列改造造成的最直接后果就是,被杀的人变少了,于是京城的人口开始激增。
现在宁国的青壮年加冠后,能文的第一个考虑科举,能武的直接考虑暗影宫。
所以基于这些、楚离还算是做了些正事的。
素衣晨练完后出了一身汗,她提了一桶刚打的进水往庵内走。
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了,总是喜欢在清晨温习轻功和自己记忆中的其他绝学,虽然记不清自己的身世,但脑海中的功夫技法却通通了然于心,只需要手上作出一个动作,身体就会将下一个动作、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地施展出来,仿佛她不是用脑子在记东西,而是用自己的身体。
这么想着想着,素衣看见了蹲在地上玩弄着菩提幼苗的师姐。
见静慈看了过来,素衣淡漠地点了点头,她一向如此,对待任何事物都是无喜无悲,唯一的例外是在面对秦悦的时候。
自己有时和她相处竟会发自内心的感到愉快和满足,她常常能用她那些令人难以理解的话语来让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
一想到这儿,素衣忍不住看了眼都城的方向,也不知秦悦在那座形似牢笼的城市里生活的怎么样了。
近日来,自己不知为何时常会感到心跳漏半拍。
但愿秦悦不会有事吧。
若是有人当真敢伤害她,自己哪怕倾尽所有,也会让那人付出血的代价。
咦?奇怪。
与这相似的话语自己似乎还从另一个人那里听到过……
是谁呢?为何想不起来?
素衣摇了摇头,单手提着那桶水进去了。
……
青云山庄,顾笙在自己的卧房内点燃了一根蜡烛,而后开始磨自己的剑。
他千篇一律地重复着同样的一个动作,丝毫不觉得无趣,眼神炯炯,其中的神采就似山庄上空的星辰一般明亮。
顾笙实在是一位很耀眼的男子,即便他一直以来都低调行事,可那俊逸出尘的气质实在难以掩盖,再加上绝对无敌的武艺,顾笙一直以来都是江湖上最耀眼的男子,他是天下第一。
真的的天下第一,而且是无可争议的第一,这个第一的范畴包括了清、宁、离三国和边疆的游牧民族。
顾笙年轻时也曾轻狂过,没日没夜的找人挑战,有些事自己主动的,有些是对手亲自找上门来,但无一例外,顾笙全都取胜,一生之中未尝一败。
顾笙成名后,许多人不信邪,譬如曾有一位鲜卑族拓跋氏的可汗千里走单骑,从遥远的漠北来到中原皇都,像顾笙发起挑战,对战时,该可汗依仗年龄较长,嘲笑顾笙是空有名气和皮囊的梨园子弟,说自己三招内解决顾笙。
顾笙也不多言,但当比试开始时,拓跋可汗举着自己擅长的长鞭朝着顾笙抽了过来,顾笙却将自己的剑归入了鞘中,而后将剑轻放在了地上,微微偏头,躲过了可汗的进攻。
那蛮夷当时愣了愣,而后笑嘻嘻的问顾笙,“小白脸,这都没开打呢,你就缴械投降啦?”
顾笙潇洒的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古井无波的开口,“杀只鸡而已,哪里用得着刀剑。”八壹中文網
语罢,顾笙身形直接消失在原地,一苇渡江这一绝世轻功施展而出,眨眼间,顾笙便避开了迎面而来的万千鞭影。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可汗身旁,从他的腰间抽出那把狩猎宽刀,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在了那可汗的胸口上。
可汗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何故杀人?”,他声音嘶哑的问。
顾笙转过身去看也不看,“辱人者,人恒杀之!”
那是顾笙第一次在比武中杀人。
之后,但凡是前来挑战的人,不论长幼尊卑、身世贵贱,全都放下了自己的架子,丝毫不敢对顾笙摆谱。
顾笙将剑磨了最后一遍,而后吹灭了即将燃尽的蜡烛。
他闭上了眼开始歇息,三日之后,他将亲自前往帝都,救出自己的弟子和……女儿。
一座昏暗的宫殿内,墨曜正聚精会神地练习着自己的拔剑术,自从上次于那楚离初次交手,他便明白了自己的不足,自己的剑法还是太慢了,暗影宫宫主的剑,每一招每一式都飘忽若惊鸿,迅猛如雷霆。
而自己的剑法总是空有霸道的力量,缺少灵动的走势。
他明白自己的时间相当的紧迫,此次只为救悦儿而来,其他的一切他都不在乎。
可是……
家皇年迈,自己的那些兄弟无时无刻不在争夺着皇位的继承权,即便是自己躲的远远的,也丝毫抑制不住他们的杀心。
可是,正如父亲所说,并不是给自己取名叫墨曜自己就真的是墨曜了。
他始终是刘墨尘,离国的三皇子,也是离国年轻一代武艺当之无愧的第一。
有些身份并非是自己想忘就能够忘掉的,有些责任和使命由不得自己去规避。
等此间事了,自己便好好的和悦儿道别,而后就离开这座烦人的都城。
继续一段时间自己的云游生活,而后回到离国,捍卫那些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对于皇位,他是真的没什么兴趣,可无论他怎样在自己的那些兄弟面前示弱,他们却始终觉得自己是在隐藏,怕自己会在他们难以预料的时候给他们出其不意的致命攻击。
自己以为的躲避,反而招来那些狼子的群起而攻。
既然如此,那从今以后,他刘墨尘再也不会躲、不会逃了。
任何想从他手里强行夺走任何东西的家伙,他都会用自己的剑,将他们统统劈成碎片。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如何帮助悦儿处理掉那个萧乾。
真是个棘手的家伙,武功高强还精通蛊术,自己在他手里也不知道能不能占到丝毫便宜……
荣亲王府,萧煜这几日以来派半夏去多处打探了消息。
萧乾这一次,似乎真的要玩大的啊。
朝廷四处危机四伏,萧乾显然是在布置着什么,难道是在防范自己?不至于,自己如今已经废了,他要对付自己哪里用得着大费周章,一句话自己就绝然没有活路了。
萧煜紧皱着眉头,狭长的一对凤目中满是阴霾。
他嗅到了一丝丝不寻常的味道。
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触,看来这天下的风云,此次又得在这京城中搅动了……
殷璃照顾着八王爷睡下时已经是深夜了。
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八王爷怎么也睡不着,就连糖果这类吃食都未如何碰过。
而自己亦是没有什么胃口,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吗?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
真不像是个好兆头啊。殷璃摇了摇头。
八王爷这时翻了一下身体,而后似乎开始了呓语,“七哥、悦姐姐,你们千万不能有事啊。”
殷璃听到眼中有喜色划过,难道八王爷回复记忆了?
她俯下身去为萧逸将被子盖严实,萧逸此时又动了动,“殷璃姐姐,我想吃糖……”。
殷璃眼中有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终究还是未能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