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城外,铁旗猎猎,宁云城皇家护卫们罗列森严地把守在城门的两旁。
今日,每个士兵都换下了自己以往的破旧甲胄,穿上了崭新的甲铠。
金漆的甲铠若阳光般耀眼,而银色的甲铠则在日光下反射着森冷严酷的光泽,皇城护卫队今日守候在这里,主要目的便是把关。
今日乃是新皇登基大事,任何胆敢跑到此处装神弄鬼、无理取闹的家伙,都城守卫队都有权拘捕,严重者甚至可以当场伏诛。
而此时此刻,都城守卫队守候在门前,主要是负责迎接前来朝拜的四方诸侯以及不少蛮夷之地来的大可汗或部落首领。
都城守卫队姿态不高不低地接过宾客手里的敬礼,而后有专人负责登记,客人得到允许后便络绎不绝地走了进去。
此刻,一名金甲护卫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来到护卫统领面前。
统领眉头一皱,“你怎么回事,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
护卫四下里看了看,而后俯过身去,在统领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统领面色难看的推开了他。
护卫统领径直朝着城门外的大道上走去,终于他看到了那片如护卫刚才嘴里所言的钢铁丛林。
眼前赫然是一支军队,每个人看起来都壮硕无比,浑身散发着蛮夷之气息。
首领眼尖,从这群人粗劣的盔甲和兵器便猜中了是些什么人。
不出所料的话,这群人必然是生存在漠北边疆之地,游离在清国与宁国的国境边沿的游牧民族。
首领向着对面为首的人望去,只见对方的领头人倒并没有其他人那般壮硕,但却看的出他那青筋毕露的精壮小臂上,无数隆起的肌肉,显然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爆发力。
而且不知为何,首领觉得对方的眼神似乎是带着浓浓的敌意。
“来者何人?”,首领抱拳沉声问道。
对方为首的那人举起一只手来摘掉了头上覆盖着的粗劣精钢盔甲,露出一张年轻而偏向阴柔的脸庞。
萧宁眼神淡漠的看了统领一眼,“今日既是大哥登基加冕之日,我作为他的二弟,自然有必要回来恭贺恭贺他。”
统领似乎是没想到萧宁竟会从漠北那么远的地方赶来。
来者不善。统领默默地想着。
但面上,统领却立时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他恭敬地对着萧宁一抱拳,“还请二王爷稍等,卑职这就先去禀告陛下……”
“大胆奴才!你敢如此羞辱我家主子。”
统领话才说了一半,一道喝声便从萧宁背后传来,只见萧宁的一位亲信从萧宁背后站了出来,戴着头盔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然而那对眸子却紧紧锁定了统领的身影,仿佛一言不合就会大开杀戒。
统领无故被呵斥,心中也是有一团无名之火上涌,“我何时侮辱过二王爷了?卑职不过是按程序办事,今日乃是乾宁帝登基加冕之日,任何进城的人都必须经过我等护卫队的禀报与搜查。”
统领心中冷笑着,萧宁不过是被先帝贬谪到漠北极寒之地的一介小小皇子,如今在自己面前摆谱,自己给他们好脸色看,他们反倒用冷屁股来怼自己,真是可笑!
如今的他乃是新皇身边的大红人,整个都城守卫队的护卫队长,这是一个实称的职位,虽然等级不高,却是实实在在的拥有着调用军队的实权,所以,统领从内心深处,根本就瞧不上这群从苦寒之地过来的蛮夷。
即便这萧宁是二皇子又如何,被先帝萧衍发配到苦寒之地,早已没有了出头之日,如今其兄萧乾登基为王,这萧宁若是识时务,俯首称臣还好,若是妄想做些什么来干扰这次的盛典,那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萧宁依旧是一语不发,将一切都交给自己的部众打理,他沉默地望着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城市,一时竟有些恍惚。
宁国皇都,宁云城自古以来便是商人集散之地,北面的宁云峰巍峨高耸,隔断了宁云城和北面的海洋,宁云城人杰地灵,自身亦是六朝古都,宁国的六个朝代无一例外地都是建立在这里,而今,萧乾登基,第七个朝代,大统年正式开始。
萧宁收回了凝望的目光,转过身来看着护卫统领道,“我萧宁虽然被贬去了漠北,但宁王的头衔还在,二王爷的身份也还在……”
他看着有些不明所以的统领,突然横眉立目,“而你一介小小京城统领,见到本王为何不拜?!”
萧宁眼中闪过摄人的怒意和杀意,护卫统领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
萧宁翻身下马,缓缓向着他走去,一双阴翳、冷漠的鹰眼冷酷地看着他。
忽然,萧宁停了下来,猛地一声大喝,“大胆奴才,你还不跪?!”
护卫首领脸色苍白,膝盖缓缓地颤抖着,终于一个站立不稳,跪在了地上。
萧宁缓缓地走到他身边,俯身贴着他的耳朵道,“本王是失势了不错,可是还是能要你的小命。”
说着,萧宁转过身去,看着自己秩序森严的部众,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大手一挥,“全军听令,进城朝圣。”
“是!”,黑衣钢甲的战士们齐声怒喝,整支队伍由萧宁曾经府上的部众以及众多边疆的战士还有少部分游牧民族里的骑兵组成,声音洪亮狂野,透着一股子浓烈的杀伐、蛮荒之意。
守城的将士们,无论是金甲还是银甲的,都为这浩大的声势所震慑,全都不由自主的往后缩……
萧宁看的不禁直摇头,这真的是自己那大哥培养出来的精锐部队?若真是,萧宁缓缓握紧了拳头,那萧乾还是把自己屁股下的那把交椅交出来吧……
萧宁翻身上马,走在最前端,整队人马只需井然,并没有扰乱京城百姓们的日常生活。
……
萧乾此刻高坐在龙椅之上,侍女为他在头上竖起了雍容华贵的紫金冠,龙袍换了一件绣金的,繁复古奥的龙纹象征着高贵的九五之尊,七彩祥云的绣样妥帖地安放在龙纹之下。
而龙袍背面则是一连串的凤和凰,这件龙袍的原型实则是一幅名画,该画乃上一任帝皇萧衍召集众多工画师所作,名字则是顾韬取的,叫做“腾龙起凤,傲视风云”,画面恢弘壮观之极。
此刻绣在小小一件龙袍上多少有些不妥帖,可萧乾对此并不在乎,他要的是其中的寓意,他便要作那俯瞰九州四海的龙。
突然一阵急匆匆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萧乾皱了皱眉头,今日可是喜庆的日子,怎么这些下人一个个还这么莽莽撞撞,真是有失体统。
护卫统领急匆匆地跑到萧乾面前,跪了下来,“皇上恕罪,臣等不肖,竟没有拦住二王爷带兵入城,请圣上责罚。”
统领一边说一边冷汗涔涔,萧乾的脾性他再清楚不过了,自己这一出算是非常的失职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颈项上的这颗脑袋。
萧乾先是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萧宁这家伙会亲自来,随即,他的面目一片阴沉,萧宁这家伙,竟敢带兵进入皇城,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是谁给了他那样做的胆量,他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吗?
萧乾愤怒的一拍扶手,砰的一声,龙首状的扶手直接碎裂成一堆金色的瓦砾,萧乾来到失职的护卫统领面前,阴沉着脸,却也一言不发。
首领将头死死地贴在地上,丝毫不敢抬起来,他害怕当自己抬起头时,这暴君会一件让自己身首异处。
萧乾缓缓开口了,“抬起头来,我不想说第二遍。”
首领害怕的浑身颤抖,而后战战兢兢地抬头看着萧乾,却依旧不敢起身,长跪在地上。
“今天本是朕登基的佳日,星象师和卦师都说不宜见血……”萧乾缓缓地开口。
首领听后紧绷的身体稍稍有了一丝放松。
“不过,朕今早方才破戒杀了一个侍女,也就不在乎这迷信一说了,你想怎么死?”
萧乾话语冰冷不带有丝毫感情。
听在统领耳中却仿佛毒蛇吐着信子。
统领骇得连连磕头,全然不在乎额角已经头破血流了,“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卑职知错了、奴才知错了,求陛下饶命。”
砰砰砰的声音听在萧乾耳中却仿佛再寻常不过的声响了。
萧乾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也罢,你毕竟为朕做了这么多年的事,算得上是朕身边最忠诚的狗了,先起来吧。”
统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犹豫了半天方才战战兢兢地抬头站了起来,他惶恐地看着萧乾,颤声道,“奴才、奴才谢陛下不杀之恩……”
萧乾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着,萧乾伸出手去啪啪地拍了两下护卫统领的双颊。
统领不明所以,而后忽然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痒,可是当着萧乾的面,他连这正常生理反应的动作都不敢做出来,缓缓地,他觉得越来越痒,就在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他忽然瞥见地上开始出现红色的血迹,是谁的?他有些疑惑,而后惊恐地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血。
他再也忍受不了了,伸手去挠自己的脸。
他没有摸到任何像是皮肉的地方,他摸到了几处蠕动着不停歇的什么东西,像是虫子,还有就是自己的纤维组织。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知道萧乾刚才给自己下了蛊,而自己脸上的皮肉正在被它们啃食着。
他惊恐之极地跪在地上,用双手狠狠地撕扯自己脸上的皮肉,想要将里面的虫子抠出来,可他没能如愿,他抠烂了自己的脸,碎裂的皮肉和肌肉组织暴露在整张脸外,此刻的他看起来简直像是地狱里的恶鬼一般凄厉恐怖。
而萧乾摸着下巴,颇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状若疯狂的首领。
……
萧乾来到祭祀的天坛之上是,这里早已汇集了来自各地的地方代表、四海分封的诸侯、势力庞大的商人,以及诸多的游牧民族中的可汗领袖。
无数的歌女舞姬在这些别处来的大人物之间穿梭游移,每当有金主大手一挥,她们中的一些人便扭动着妖冶性感的身姿,款款来到大人物们身边,或投怀送抱、或眉目传情,矜持一点的大人物们彬彬有礼地冲着她们微笑,而后温柔地将她们搂了过去。
粗鲁一点的大人物,如那游牧民族的可汗,他们见惯了自己族中那些皮肤粗糙、腰肢粗壮的粗劣女人,一见到如此娇小玲珑、凹凸有致的南方姑娘,哪里忍受的了上脑的精虫,他们用自己的方言豪迈的大喝一声,而后粗放地抓住来往的舞女,一双蒲扇般的粗糙手掌,便大肆地伸进舞女门的衣衫之下揉搓,弄得舞女们娇喘连连、而自己亦面红耳赤……
萧煜坐在荣亲王府的那一席之上,他小口地饮着果酒,看着四周那些荒唐的画面,内心深处充斥着浓浓的怒意和耻辱。
真是岂有此理,祭天之所乃是历朝历代的皇帝祭祀先祖、先贤的神圣地带,平日里连鸟雀都不容许在这里飞来飞去,更是绝无可能将此地用作接待来宾的客场。
而此刻,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将一身的江湖气带到这神圣的地方、四海的诸侯将此地当作酒宴的厅堂,大肆的喧哗说笑、那些达奚族、拓跋族的蛮子更是过分,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当众行云雨之事,这简直像是未开化的野人,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格进入这祭天之所?
真是耻辱,自己才是真正的皇帝,而今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伪君纵容那些俗人在自家的庙门前撒野,是可忍孰不可忍!
半夏看了一脸阴沉的王爷一眼,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跟着也是一叹。
这萧乾真是太过荒唐了,置祖先的脸面于不顾,一心想着要彰显自己的王冠,却不知早已丢尽了宁国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