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出了祭天之所,神色上的笑容便消失殆尽了,此刻,他的面容在一瞬间布满了寒霜,刻骨的冰寒在眼中凝聚着,像是要冻结什么东西。
萧乾,你最好不要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否则我楚离若不将你千刀万剐,誓不为人。
楚离留下了自己带来的所有人,此刻他正向着暗影宫总部赶去。
他心中有种极不好的预感,萧乾最后离开时的那种眼神,那种充满憎恨、怨毒同时还有着些许同情的眼神,他必然会尝试着对自己做出一些报复。
云儿、华太妃,你们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楚离此刻内心中焦躁无比,他身形展动间,在竹林中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残影,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自小静慈便教他绝世轻功,而素衣则是教他高强的武功。
楚离小时候一直不喜欢母亲教给自己的轻功,虽然静慈师太多次强调这“一苇渡江”的轻功乃是楚离的父亲留下来的,在整个武林中都是引人觊觎的绝世功法。
可当时的楚离就是不喜欢,一是因为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虽然静慈总是百般好话地夸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父亲。
二是因为楚离当时觉得轻功鸡肋,只能用来逃跑,在对敌时没有丝毫作用。
现在真正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刻了,楚离明白,若是自己再慢上丝毫,萧云儿和华太妃遍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一苇渡江”随着他的心意而运转自如,此时他才真正了解到自己母亲的叮咛。
学习轻功根本就不是原来的自己所理解的懦夫的行为,而是为了充实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有更多的能力去保护自己一生中重要的人。
楚离这么想着,前进的身影却丝毫未曾变慢,可是他的双眼,却早已热泪盈眶,他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才真正明白了母亲教的道理。
……
此时此刻,荣亲王府中却是一片欢腾之景。
宴席上,萧煜换了一身崭新的华袍,此刻正和离国皇子对饮,二人喝的一片热火朝天,这样一来,倒是冷落了就在一旁的秦悦。
秦悦也不言语,静静地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
他们中,一个是自己一生所爱的夫君,而另一个,则是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好伙伴。
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秦悦也乐得合不拢嘴。
此刻,萧煜站了起来,手里还端着一杯酒水,他神色认真的看着刘墨尘,缓缓开口道、“此次危机存亡之秋,全靠刘兄一人力挽狂澜,搭救我等于水深火热之中,在下不胜受恩感激,敬刘兄你浊酒一杯。”
刘墨尘脸上挂着的笑容,和煦到简直可以将贮存美酒的冰窖都融化掉的程度,他此刻同样神色郑重地看着萧煜。
“关于此事我刘某还是得郑重声明一下……”
他看着萧煜,嘴里缓缓吐出了一句话,“刘某和悦儿乃是生死之交,此次主要是来搭救她的,至于其他人都不过是沾了悦儿的光,被本王顺带搭救的。”
他向四周环视一眼,看到了众人有些尴尬的神色,继续开口,“只是没想到本王这一顺手,居然就救了这么多人,里面连王爷一级的人物都有不少,这算得上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你说对吧,荣亲王?”
说完也不顾荣亲王脸上越来越难看甚至是羞愤的神情,继续自顾自地饮着酒,边喝还一边啧啧出声,说着什么这酒虽好,却比不上我大离国的什么什么酒之类的臭话。
此刻连一旁的半夏都要快忍不住拾掇这离国皇子了。
真是欺人太甚,你到我荣亲王府上做客,竟然还敢一直挑三拣四,还大声地说着宁国的不是,这也太喧宾夺主了。
就在半夏心中狠狠腹诽时,那刘墨尘似乎是向着她看了过来,随即惊讶地道出了声,“我说萧兄,你这可不对啊,明明都有了悦儿了,竟还敢金屋藏娇。”
萧煜被他唬的一愣一愣地,不明白他说的是谁,秦悦也是被这惊雷之语吓得不轻,赶紧顺着刘墨尘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秦悦起身猛地揪住了刘墨尘的耳朵。
“你这个混蛋,她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好朋友,你竟敢如此妄言揣测。”秦悦狠狠地揪着他。
而在一旁,萧煜的神色也不是多么好看,这离国皇子,实在、实在是太能招人恨了。
半夏在一旁依旧默不作声,神色平静,只是两只手隐隐的有些发抖,那是被气的。
只见她手里的茶杯早已被她气的捏成了粉末,筷子也被折成了两截,此刻刘墨尘看着她,眼睛又是一亮,而秦悦一看到半夏的神色,心中便咯噔一声,这下大事不妙了。
刘墨尘啧啧称奇,看着秦悦说,“悦儿啊,没想到这小姐姐生的如花似玉,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当真是女中巾帼啊。”
突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传了,两支断裂的筷子瞬息间便插在了刘墨尘手里拿着的酒杯上面,酒水紧跟着沮沮而流。”
半夏收回手掌,轻轻的拍了拍,而后又再次自顾自的吃喝着,跟个没事人一般,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刘墨尘眨了眨眼睛,而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半夏看了许久,直到半夏又快要忍不住出手教训他时,刘墨尘缓缓开口了。
“真不错,是我喜欢的那一类……”
……
萧煜缓缓地走在皇宫中的道路上,此刻的皇宫中,四处都是驻扎着的士兵,而且阵营皆是不同。
萧煜吃的差不多了,便和秦悦他们道别,他已经从殷璃那里听说了小八还在人世的消息,此刻他必须要去看看小八。
秦悦本来也想要跟着去,却被萧煜温柔地组织了,萧煜告诉她而今是多事之秋,能不引人注意是最好的,小八能不暴露便最好不要暴露,这也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
秦悦听后这才作罢,只得继续陪着刘墨尘喝酒,但没想到,那刘墨尘此刻已经完全被半夏吸引了,现在正在对她死缠烂打,倒是弄的半夏很是不好意思。
刘墨尘继续使用他那一套俗不可耐的攻势,说着什么,我们的相逢是命中注定、在劫难逃。等等这一类的酸话。
萧煜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了自己许久未曾踏足过的一座偏僻宅院。
那里住着自己曾经的一位侍女,同时也是先帝萧衍的一位妃子,那是一道伤疤,一种自己无能的证明……
杜若溪,在自己还很小时便开始着手照顾自己,而在那时,杜若溪也不过就是五六岁的样子。
她是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有主仆之分,可自己从来没有将她当成仆人,自己总是将她当成要一生去守护的那个女人。
可是天意难测,宫中一次深夜,萧衍醉酒,而众多嫔妃侍女都已睡下,太监无奈值得到各个王爷的府上去搜寻些侍女,暂且照顾皇上一二,杜若溪赫然便在其中。
而后,酒醉后的萧衍不知为何,独独看上了杜若溪,他挥着手将其他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杜若溪。
而后,便是“挺起芙蓉备,帐底尽风流”,尽管杜若溪百般不愿,可君王之意又有谁能够违逆丝毫,只怕是自己那深爱着的王爷也无法违抗吧?
第二日,萧衍酒醒,看到了躺在自己身边那个一丝不挂、眼角带泪的陌生女子,他一瞬间便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萧衍有些苦恼地拍了拍额头,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拿杜若溪怎么办才好。
杜若溪紧跟着也醒了过来,战战兢兢地看着萧衍,看的萧衍一阵不自在,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弥天大错一般。
萧衍轻抚了她的头,而后柔声告诉她,即便她只是一介侍女,但既然自己临幸了她,便一定会给她一个名分的。
杜若溪却呆在一旁,恍若未曾听到,那一刻她万念俱灰,此后她与深爱着的萧煜王爷便只会形同路人了。
后来,也许是上天眷顾,杜若溪一介区区侍女竟然被太医证实怀上了皇上的骨肉,这么一来更是加强了萧衍要对她负责的念头。
接生的那一日,萧衍甚至亲自到场,而当他发现生出来的竟是个男孩,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了。
要知道,萧衍一生子嗣虽多,可大多数都早夭,而今硕果仅存的竟只有老大、老二、老七、老八这四个了,此刻再次多了一个老九,他如何会不高兴。
他不顾一众嫔妃激烈的反对,郑重地向杜若溪保证,即便她的孩子与王位无缘,却也能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王爷资产。
杜若溪背着仅有一个月大的、刚被萧衍赐名的萧烨,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
……
萧煜想起这一对母子,内心深处当真是百感交集。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匆匆前行的脚步,而后缓缓的来到了这座荒凉的宅子中,他怀着歉疚、怜悯等众多复杂的情绪,缓缓地扣响了那扇朱漆斑驳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