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面色大变,以萧乾的蛇蝎之心,若是被他发现了那些无辜的尼姑们的藏身之处,必然会向着她们挥动血淋淋的屠刀。
楚离两只手分别将静慈和素衣架在自己肩膀上,而后将她们藏身在了佛堂里那面金身菩萨后面。
楚离轻柔地抚摸着静慈苍白的脸颊,温和说道,“母亲,还有素衣师父,你们放心吧,我现在就去杀他,不会让得他滥杀无辜的。”
而后,他缓缓起身,向着佛堂深处走去……
此刻,皇宫中那座偏僻简陋的居所中却有着温馨弥漫。
萧煜手里捧着一本春秋时期的《纵横兵法》正在考察着萧烨的功课,而在一旁,杜若溪温婉动人地笑着,并为二人准备着糕点。
“对于那赵括纸上谈兵之事,你是如何看待的呢,萧烨。”
萧煜摸了一块木桌上杜若溪亲手制作的桂花糕,津津有味地吃着,并开口提问。
十来岁的萧烨委婉地笑着,“七哥,所谓的长平之战在历史上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型战役,多数人都觉得纸上谈兵的赵括无能,因此便将那次战役的失败完全归咎于他,我觉得这着实有些卸磨杀驴的意味,有失偏颇。”
杜若溪在一旁听的不解,萧煜看了她一眼,“若溪,你对长平之战中赵括的纸上谈兵怎么看呢?”
杜若溪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轻声开口道“在以前我还未曾进宫之时,便对这场历史战役略有耳闻,据传这赵括乃是赵国名将赵奢之子,赵奢于长平之战中向赵王提议派遣自己的儿子指挥军队……”
她顿了顿,而后继续开口,“据说当时赵括的母亲极力反对,认为自己的儿子没有真才实学,赵王不听,最后赵括果然葬送了几十万大军,此战的失败的确是赵括的无能所致吧?”
萧煜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对杜若溪的回答做任何评价,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萧烨开口道,“九弟,那你和我说说,长平之战究竟该归咎于谁?为何你又认为史官对赵括的记载有卸磨杀驴之嫌?希望你的见解足够说得通。”
萧烨神色认真地看着自己这七哥,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史记中记载,赵括乃赵国马服君赵奢之子,世袭马服君,其父身为大军事家,平日里绝对少不了对自己的继承人进行军事方面的熏陶。”
顿了顿,他接着开口,“有记载言:赵括自少时学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当。尝与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难。多数的史书上都有对赵括军事才能的肯定,可见其并非平庸之辈……”
“并且,长平之战,赵括所要面对的敌人乃是赫赫有名的白起,即便是赵奢在场,也不见得就能够带领赵军获胜,那一战之后,白起曾言秦卒死伤过半,可见赵括绝非庸才”
萧烨说的喉咙有些干涩了,举起茶杯抿了一口,“在我看来真正的罪魁祸首应当是赵奢和赵王。”
萧煜越听,脸上的笑意越浓,“哦?何出此言?愿闻其详。”
萧烨眼中的光彩甚是夺目,“赵括还缺乏成长的时间,若非是长平之战,二十年后,赵括又会是一个赵奢,甚至犹有胜之,可是那昏庸的赵王竟真就轻信了赵奢,将几十万将士的性命置于不顾,把战争视为儿戏。”
他又喝了一口清茶,继续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赵奢和赵王给予赵括的起点太高了,雏鹰羽翼尚且未曾丰满,你却要他在九天之上飞翔,如此盲目地任人唯亲,如何不会落得个兵败如山倒的结局?”
萧煜听的叫好,接连拍手称赞,“真知灼见,真知灼见啊。你在皇家学堂中也是这样回答学士的吗?”
萧烨闻言摇了摇头,“怎么会?在那种地方,并不是我这种身份的孩子能够畅所欲言的。我只能平庸地回答:罪魁祸首就是赵括,纸上谈兵的赵括。而后,在那先生早已预料的目光中我缓缓的坐了下来。”
萧煜听的不禁有些心酸,这是何等可悲的一件事啊,明明有着自己那一套独特的想法,却要将它死死隐藏起来,甚至烂在肚子里,丝毫不敢在其他的孩子面前展示出自己一丝一毫的卓越,只能装的像个傻子。
一旁的杜若溪也是面色有些苍白,她一个没有名分的妃子,又能帮萧烨做点什么呢?再加上萧衍驾崩,她更是连那唯一的依靠和保障都失去了。
萧煜看着自己这九弟,缓缓出声道,“你也并非是全然没有机会的,此次萧乾失势逃离,朝堂中的局势一片混乱,谁能率先得到诸多臣子的拥护,谁便是新皇,即便当不成皇帝,只要及时笼络好自己的势力,富贵一生足矣。”
萧烨闻言神色却并没有什么变化,这看的萧煜又是有些赞赏,在这般年纪,能做到如此的动心忍性,喜怒不形于色,实在是太难得了,即便是自己在他这般年纪,恐怕也不见得有如此优秀,此子乃是文韬武略的全才。
只是……
萧煜默然地在心中叹了口气,萧烨就像赵括一般,还需要时间啊。
萧烨忽然看着自己,他眨了眨眼睛,“七哥,你觉得此次可有把握力排众议,登基为王?”
萧煜还没开口说话,杜若溪便轻敲了他一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七王爷本来就是被先帝钦定了的继承人,自然于情于理都该他来当皇帝。”
萧烨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娘亲,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可这皇宫中什么时候成了讲理的地方了?拳头大才是硬道理,此次七哥所要面对的最大竞争对手应该便是二王爷疆宁王了。”
杜若溪冷笑一声,“萧宁?他能成什么气候,当年暗算荣亲王,最后还被先帝发配到漠北去了,凭他如何能够与王爷竞争?”
萧烨无奈的一笑,“娘亲你别忘了,宁国自古以来是凭什么而立国的?历代先皇皆是有着西域民族的血统,宁国即便这些年来学风之气盛行,却并不会因此而改变以武立国的本质,若是我料想的不错的话,七哥你此时的状态可并不好吧?”
萧煜闻言也是有些沉默,而后苦笑着开口,“岂止是不好,我现在已经几近废人了,浑身经脉尽数荒废,连功力都无法运转。”
杜若溪心疼地看着他,“本是同根生,萧乾为何要伤你如此之重。”
“同根?哈哈哈哈”,萧煜嗤笑一声。
“我岂会与那丧心病狂,连和自己的母妃都不清不楚的狼子同根,今生今世,我萧煜与他萧乾不共戴天,若我身体有好赚的时候,必会亲自动手,将他杀之而后快!”
杜若溪似乎是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如此生气的萧煜,随即心中一叹,她明白了,萧煜如此愤怒必然是因为那萧乾不仅伤害了他还伤害了那个叫秦悦的女人。
萧烨嘴里嚼了一块年糕,吧唧吧唧地咀嚼着,含糊不清地说,“二哥既然从边疆兴师动众地回来,必是对王位有所图谋,而且这一次,拥护他的人不见得比七哥你少。”
“而且,二哥他排在继承顺位的前面,先皇封你为继承人毕竟当时只用了口谕,即便众多臣子都有所耳闻,但先帝毕竟走了,这便也做不得数,七哥你必须找几个强力的后盾才行。
萧烨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是真的在替萧煜出谋划策,他看在眼里,心头不由得一暖。
“拥护者倒是有,丞相秦彦便会站在我这边,小八和你必然也是支持我的……”
萧烨闻言摇了摇头,“光是这些可远远不够,将军府握有兵权,太尉慕容德也握有极重的兵权,你若能得到这两方的支持,那萧宁自然不足为虑。”
萧煜叹了口气,“九弟你有所不知,将军府之前便是萧乾的党羽,对付我对付得极其卖力,而今萧乾逃走,将军府怕我兴师问罪必然不敢让我得势,他们此刻多半都已经在和我那二哥商量着如何扳倒我吧?”
萧烨摸着下巴思考着,模样就像个小大人一般,看的萧煜又是一笑。
“如此说来,七哥你可要好好笼络笼络那太尉慕容德了。”
萧烨抬起头来做出了结论。
听到这里,萧煜脸上的笑容总算浓郁起来,“这倒不用太过担心,慕容德权势虽大,但他这辈子最怕女儿,什么都是听他女儿慕容晴雪的……”
萧烨闻言倒是一愣,而后才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一样,顿时猛一拍额头,“对啊,我怎么忘了考虑七哥你这张妖艳如女子般的脸庞了,到时候任那慕容晴雪本领通天,还是要被七哥你的美色所折服。”
萧煜一张笑意吟吟的脸瞬间就黑了,一旁的杜若溪先是诧异而后震怒,她一把揪住萧烨的耳朵,“你这臭小子,从哪里听来的这些登徒子的流氓话!”
罕见的,萧煜此次并没有帮他出口求情、他也被吓得不轻。
“你还不知吧,那慕容晴雪从小和你八哥青梅竹马,是真正一起长大的,两人甚至还被家里长辈订好了娃娃亲,可跟我没什么关系啊。”
萧煜怕越描越黑,赶紧解释道。
萧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闹了个大乌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