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宁王府上,沐思思双眼通红地独自呆在房间里,她显然是刚哭过了,细嫩的面颊上还残留着两道泪痕,以及一道明显的巴掌印。
脸上的掌印依旧还在隐隐作痛,但她却毫不在意,此刻她真正痛的无法言语的是自己的心。
在漠北的数十年,萧宁分明变得沉着坚毅了很多,性格也变的比以前好了太多了,可是就算是以前的的萧宁也没有对她那么凶狠过。
权力就真的有那么重要么?沐思思是真的理解不了刚才萧宁那过分的歇斯底里。
她悲哀地想着,而后起身再次用湿毛巾轻轻擦拭着自己肿痛的脸颊,她已经打算好了,待会儿等到萧宁平静下来,自己就再去和他好好谈一谈,自己背后还有清国,再落魄潦倒,也都能和萧宁找到一个去处的。
此刻那将军府的曹莽来到了疆宁王府上,正在和愤怒的萧宁密谈着。
“老夫也的确是没想到那慕容家竟会选择一个优柔寡断的废物王爷,不过这样一来,荣亲王那一边的实力可是就丝毫不会逊色于你疆宁王了,甚至犹有甚之……”。
曹莽的面色也不是多么的好看,他阴沉着脸喝了一口茶水,接着道,“再加上你父亲生前可是立下了遗嘱让那荣亲王继承王位,这样一来,那些中立的势力恐怕也会竞相地拥护他,而今你我的处境可不是多么好啊!”
萧宁直到现在都还在气头上,“就凭那废物,他也配为王?我萧宁可是有什么地方比不上现在的他?他现在甚至连一身还算尚可的功力都失去了,而我统御边疆战士数十年,铁马金戈,守卫边疆,还与清国结好,他萧煜拿什么和我比?”
曹莽附和着略微笑了笑,点头称是,“荣亲王现在自然是比不得王爷您的。”
嘴上虽然如此说道,然而心中却也有些不屑地道:你萧宁也不过是个刚愎自用的蠢货而已,若是先一步讨好慕容家,哪里会落得此刻的境地?还好意思冲着下属和妻子发泄怨气,真是没用的废物……
萧宁低头沉思着什么,面庞上阴晴不定,过了许久,他起头来看着曹莽,“此刻宫中形势并不鲜明,我们为何不主动出击?要知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那萧煜也还未曾招揽众多大臣,我们还有的是机会。”
曹莽内心嗤笑一声,面上却仍旧没有显露出来,只见他正色道,“王爷,可不要忘了这里乃是宁云城,萧煜在此地扎根多年,底蕴绝非明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你带来的人光是应付他的麒麟影卫都还嫌不够,如何去应付他的其他帮手呢?”
萧宁眼中怒气一闪即逝,他直视着曹莽,“那依曹将军的意思,我该如何是好呢?”
曹莽晃了晃手里的茶杯,轻声道,“办法说来也简单……”
“哦?到底是何办法,将军但说无妨”,萧宁手臂前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爷亲自去找荣亲王,在他面前三跪九叩、俯首称臣,宣布永远效忠于他,永远不染指江山……”,曹莽看着萧宁眼中那迫不及待的期待眼光,漫不经心地开口,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令的对面的萧宁赫然站了起来。
“你敢辱我?”,萧宁手中握着刚出鞘的佩剑,剑锋闪烁着寒芒,锋锐地横在曹莽脖子前方。
曹莽闻言却是一点都不惧,哈哈大笑一声,而后用两根手指轻轻地隔在了自己脖子和剑锋之间,“哈哈,王爷息怒,老朽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王爷您又何苦当真呢?”
萧宁冷哼一声,而后归剑入鞘,“曹将军,本王即使是当年落魄至极时都未曾向那萧煜认过输,而今十年过去了,我早已不再是那吴下阿蒙了,怎么可能还会向他服软?!”
曹莽哈哈一笑,“王爷如此豪气干云、宁折不屈,老夫着实是羡慕啊,自打我上了年纪,这棱角也被磨平了、意气也被消磨了,真是可悲啊。”
他心中却是有了计较,这萧宁太过的刚愎自用了,过刚易折,他也不是成大器的料,看来如今自己得想办法赶快从萧宁身边脱离出去,早傍大树好乘凉,萧煜如今既然要登基,必然少不了将军府的支持。
自己这下唯一需要等待的,便是一个合适的时机,最好能带给萧宁毁灭性的打击,这样一来,便有了倒戈向荣亲王的投名状了。
……
宁云城,皇宫一角的西南之地矗立着一座年代久远的牢狱建筑,据说自宁国建国以来这座牢狱便已经存在了。
这座牢狱显露在外的只是一小部分,用来关押犯罪程度较轻的犯人,狱卒会根据判官的意思再加上自己的管理经验来为这些犯人们施加不同程度的惩罚,但最后他们都有重见天日之时。
所犯下的罪过越是严重,则会待在越下层,死刑犯统统都关押在了牢狱隐藏在地底下的那一部分之中。
这是一间阴冷潮湿的肮脏房间,顾月儿此刻待在这里活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到人间来的恶鬼一般。
此刻她的形象着实有些可怖,她披头散发着,脖子上拴着一条铁链,像是死死焊在她的皮肉上一般,低垂的眼眸暗淡无光,嘴角开裂,像是很多天没有喝过水一般。
她身上穿着的囚服松松垮垮的悬挂在她身上,胸口甚至都是敞开的,此刻她的胸部甚至比男人还要贫瘠得多,连根根肋骨都历历可数。
她的双手双脚上皆戴着沉重的镣铐,此刻的她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人样,完全就是一只被主人虐待而后栓了起来的狗。
而在她身旁有着一大摊散发着浓烈恶臭的黑色不明糊状物体,那是她这些时日以来的排泄物。
死囚在这牢狱里是最凄惨的,他们通常只能吃狗吃剩下来的东西,而水只能三天喝一杯,他们连私下排泄的资格都失去了,互相在其他死刑犯的面前暴露出自己最难堪与丑陋的一面。
顾月儿此刻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了,她连咬舌自尽都无法做到,因为没有力气,她的舌头已经因为长期缺水和不说话变得萎缩了许多,原本洁白如玉的牙齿此刻残缺不齐并且伴随着浓烈的恶臭。
此刻的她就连畜生都有所不如,猪圈里的猪到了该杀的年纪也能有个痛快的死法,而顾月儿确是连死的资格都失去了。
在这皇家地牢的最深处,她像一个厉鬼一般地活着,苟延残喘,等待着那个将自己关押在这里的那个人一声令下,而后自己才好人头落地,得以解脱。
此刻她的脑袋中一片混沌,从前的种种开始没有规律的浮现出来……
“煜哥哥,你不要再练剑法了,来陪月儿去摘梅子”,一座山清水秀的寨子里,头扎马尾辫的活力少女正拉着一旁一位手掐剑诀的俊美少年的衣袖,撒着娇说道。
“月儿别闹,等我把剑练完再陪你去,不然若是被师父发现我偷懒,他少不得要和我“切磋”一番,我又得鼻青脸肿了”。
……
记忆碎片闪烁,场景再变,一位和秦悦至少有五分相像的女孩依偎在身旁的一个俊美如妖的男子怀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甜蜜浅笑。
“煜,待我长发及腰,你会娶我吗?”,女孩红唇微启,声音好听的就像泉水击打在铃铛上一般,清脆悦耳。
名为萧煜的男子似乎是没有听到身旁自己那可爱的师妹正在同自己说话,他此刻出神地望着月亮,满脑子都是白天在一座青楼中救下来的那个美丽女孩,那个女孩就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响了自己心里的钟。
钟声一回荡,他便像是难以自拔般沉浸在其中……
白驹过隙,光阴流转,亭亭玉立的少女转眼间已是出落得水灵灵的。
而当初那还带着些许青涩和顽固的男孩也变成了真正的男人,荣膺着荣亲王的尊号。
曾今的少女,今朝的女孩,又在同样的一天里第二次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在青云山庄的祖师祠堂前,她看着那跪在地上冲自己的义父不断磕头的萧煜,心中的不舍简直快要喷涌而出。
在萧煜飞身骑跨在马背上时,顾月儿落落大方地抱住了萧煜并同时问出了那个曾经被他忽视了一次的问题。
“煜,你以后会娶我吗?”,顾月儿微微昂着头,固执而倔强的发问。
那时的萧煜刚学得了一身好本领,年少轻狂,正打算回到宫中亲自打拼出一定的势力,好去对付那皇后,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于是,他跨坐在马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师妹,而后狠心地一提缰绳,马儿长啸一声,而后便嗒嗒地跑了出去,萧煜也是头也不回。
无数的场景瞬息之间浮现在她的脑海,而后又在一瞬间隐去,顾月儿那干枯的眼睛此刻却变得有些湿润。
她像个游离在天地间无处可去的小鬼一般,号啕大哭,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管弦在摩擦着一般刺耳……
她恨秦悦,却从来不曾恨过萧煜,即便他对她如此绝情而又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