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不妨事,不过是……”不等嫣然说完,郑三婶已经抬起泪眼啐自己男人一口:“呸,要不是嫁了你,我那么好的闺女,也不会去做丫鬟,现在想给她好好地寻一门亲事,还要担心别人会不会拿她的身份说事!”
“哎,我说你,怎么说的这是?”郑三叔被老伴无缘无故骂了一句,不由有些急了,接着就道:“再说了,你要不嫁了我,到哪里生这么好的一个闺女?再说了,女儿这样的,嫁去官宦人家不能,可要嫁个外头有铺子,乡下有地的殷实人家,哪还是能成的。想要读书人的话,穷秀才也能嫁一个!”
“那样酸腐秀才,不过是看中我们女儿嫁妆罢了。嫁过去,花用我们女儿嫁妆不算,等到后面功成名就,只怕就要嫌岳家不过是侯府下人,不好对亲,找借口休妻,休妻不成就冷落,那些戏文里唱的不都这样?”郑三婶虽心里惦记女儿,却也想给女儿开解开解,和丈夫一唱一和起来!
“爹娘,我没事,真的没事!”爹娘的苦心嫣然怎不明白,已经直起身,看着面前的爹娘道:“这事,爹娘心里也是清楚的,由不得我们,何必还要去想?”
什么叫由不得?郑三婶又要开口问,郑三叔扯一下老伴袖口,郑三婶会意,并没问出来,让女儿好生歇着,就走出屋子。等一出屋,到了院子里,郑三叔这才低低地问老伴:“今儿,是不是小程哥说什么了?”
“没当着我的面说,可是嫣然回来时候,和小程哥在门口遇到了!”这件事,放在郑三婶心上也不是一会儿了,自然男人一问就说出来。
“难道说,小程哥只想要我们女儿做妾?女儿才不高兴?”郑三叔说出这个可能,郑三婶脸色登时变了:“要他真敢这么说,我就拿大棒子把他撵出去。别以为他现在承袭了他叔叔的产业,有铺子有宅子有银子有下人,许多人想和他对亲,他就能糟蹋起我们女儿来,凭他那几万银子的家私,配吗?”
见老伴突然发怒,郑三叔立即安慰:“哎,我不过这样说一句!”郑三婶狠狠地瞪男人一眼:“我晓得你觉得这孩子不错,可我和你说一句,你若真觉得,女儿去做妾也成,我就带了女儿卷了这些回我娘家,一辈子不见你!”
“这自然不会,他要真打了这个主意,我拿大棒子打断他的腿,真以为我们郑家在侯府这么几十年,吃苦受累就能随便被人欺了”郑三叔这话才算让郑三婶心里舒服了些,就该这样。可若真是程瑞如说了让女儿去做妾的话,也不该是这样的!
“爹娘,你们别胡猜了,小程哥,并没说什么让我做妾的话。他只说,喜欢我,想娶我!”嫣然早在他们夫妻走出来的时候就下了床,偷偷地躲在堂屋那里听。听的自己爹娘在这里各自胡猜,忍不住开口道。
“想娶你?”郑三叔夫妻双双问出这话,见嫣然点头,郑三叔面上已经露出喜色:“这要做正妻呢,还是可以的!”郑三婶和自己男人的心可不一样,已经上前拉住女儿的手问:“嫣然啊,你喜欢他吗?”
喜欢吗?这个嫣然也不知道,在侯府那么久,已经忘了,这些底下人,嫁人娶妻,还是可以挑自己喜欢的。不然的话,怎会有那些做粗使的小丫鬟们,会悄悄地去和小厮们说话,就盼着能有个意中人,等过上几年,去求了主人家,好遂成心事。
可是,这样做的,也多是做粗使的,跟主人们的贴身丫鬟,那是若非必要,和小厮们连话都不大能说的,更不能像那些小丫鬟们,去和小厮们打嘴磕牙,做这种有失身份的事!
见嫣然沉默不语,郑三婶的眉皱紧:“你是不是不喜欢,哎,不喜欢也没什么,等以后,你出来了。娘啊,再慢慢帮你挑一个!”
“你这婆子说什么呢?女儿都还没开口,难道不晓得不说话就是喜欢吗?”郑三叔历来喜欢程瑞如,若真能做了自家女婿也是好事一件!只是原先程瑞如发了财回来,郑三叔开口的话,又怕程瑞如看低了自己。现在程瑞如主动开口,简直就是天降喜事,巴不得女儿立即答应,然后过上几个月,去求主人家的恩典,把女儿放出来好成亲!
“这是女人家的事,你一个男人插嘴做什么?”郑三婶白自己男人一眼,接着殷切地问着女儿:“别听你爹瞎扯,这件事,大事还是要你拿,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我不知道!”嫣然想了半日,能回答的也就只有这句。这叫什么答案?郑三叔已经急了,郑三婶还是瞪他一眼,就点头:“姑娘家的心事,本就这样。别理你爹,今晚,我们娘儿俩睡,娘和你好生说说!”
“那我呢?”这变化太快,精明如郑三叔也忍不住呆呆问了一句。郑三婶已经拉着女儿进屋,把门碰地一关:“你啊,去和儿子睡!”
郑三叔还想反对,接着就笑了,罢了罢了,这女人家的事,由女人家去自己张罗。该收拾睡觉了,怎的那个送程瑞如的臭小子还没回来,这小子,到底想娶什么样的媳妇,真是操不完的心!
“你要知道,我郑家虽是底下人,可我妹妹也是全家的心肝宝贝,她才三四岁起,我们全家就给她攒嫁妆了。你说想娶她,那就拿出诚意来。否则的话,我这拳头可饶不了人!”郑二哥送程瑞如出去,路上死问活问,终于逼出程瑞如的话,郑二哥的脸色登时变了,这种从小疼大的心肝宝贝,被外头的野小子觊觎的感觉还真不好!
嗯,确切地讲,程瑞如也不算野小子,虽说落魄了那么几年,可现在也有产业有银子,穿上几件好衣衫也能算得上风度翩翩,按说这样的人配自己妹妹,也算般配,可郑二哥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忍不住出言威胁!
这威胁并没进程瑞如的心,横竖迟早要面对郑家的,能多说服一个人站在自己这边,总是好事。听到郑二哥的话,程瑞如就道:“二哥的话,我记得的,嫣然此刻还不是自由身,我和石姑爷交好,到时只要嫣然陪了侯府小姐出阁,这不过一句话的事!”
“那是做妻还是做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的好,可是等到临了,就会以终究不过是服侍人的人,怎能主中馈,执苹繁为由,只许妾位!真要委屈做妾,何不索性留在侯府做世子的妾了,哪还去做这普通富人家的妾?我郑家女儿,还丢不起这个脸!”虽然程瑞如说的十分诚恳,可郑二哥并不打算放过他,依旧追问。
这让程瑞如面上笑容舒展:“我对嫣然,情根早种,既是喜欢她,怎会让她委屈做妾呢?她,自然是我程瑞如的妻子。”是吗?郑二哥看一眼程瑞如才道:“你这句,还算有些诚心,不过这事,还是走着瞧罢!”
虽然没有十分肯,可这话已经有几分软和了。程瑞如忙点头,又叫一声二哥。郑二哥用手摸下胳膊:“叫我二哥你也不臊,比我还大一岁呢!”程瑞如又是一笑,郑二哥仔细往程瑞如面上瞧了瞧才道:“夜了,赶紧回去吧,免得到时犯了夜,那才不好!”
郑二哥这会儿的语气已经十分和缓,程瑞如忙对郑二哥打了一拱,也就急急离去。他离去了,郑二哥的眉还是在那皱的很紧,样样都答应,可以解释为这人很喜欢自己的妹妹,因此拿出十分诚意。也可以解释为他心里有鬼,因此先把人骗了再说。到底是哪种呢?郑二哥在那背着手,在巷子口转圈子慢慢想,想到天色已经很晚,周围邻居全都关门闭户睡觉,郑二哥这才背着手回家。
这门并没关紧,这一片都是侯府下人住的,来往的全是熟人,别说郑家这么一大家子人,就算是那带了个把孩子独居的少妇,也不会把门关紧,防备的是有主人有什么事,来寻人时还要吵醒大家。况且这一片,除了怕人被偷了之外,倒也不担心别的东西被人偷走!
郑二哥进了门,往自己住的后罩房走去,刚推开门就听到自己爹在那发出模糊的一声:“回来了!”郑二哥有些惊讶地问:“爹,你怎么睡这了!”
“你娘啊,说要和嫣然说什么话,把我撵来这边睡,嗯,还有你弟弟,这臭小子,也被撵出来了!”郑三叔说着话就坐起身。郑二哥另寻了被窝出来:“那爹您就睡那吧,我在这柜头上凑合一晚!”
“被吵醒了,人老了,睡不着了。来,我们爷俩说说话吧!”郑三叔给小儿子把被子掖紧一些,看着儿子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