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声入耳,房里的大娘婶子们又开始叽叽喳喳议论,这么嘈杂的声音中,嫣然侧耳细听,想听听那个人的声音,不,以后他就是自己的丈夫,不是那个人了。
郑三婶笑嘻嘻地走进来,喜娘见她走进,晓得新郎要进来接人,急忙给嫣然把盖头盖上。看着女儿娇美的容颜被一点点覆上,郑三婶本想笑一笑,眼角却有泪渗出,这也是常事,众人簇拥着嫣然走出去。
容畦已经等在堂上,他今日打扮的也和平常不一样,帽上簪花,披了红,肩上还有方才孩子们打的时候,一些微微的皱褶。看见嫣然被众人簇拥着出来,容畦露出笑容,从此,这个在自己心上的女子,就成为自己的妻子。从此,可以坐也想她,走也想她,而不怕别人讥笑。
嫣然瞧不见容畦的笑,她一直低着头,一步步走到前面,只能看到盖头下面的那一点点路,当看到那双熟悉的鞋子时,嫣然知道,这个被称做丈夫的人,已经站在自己身边。
不是揭开盖头才能认得这个人,这个人,和自己何等熟悉,这个人,自己还算了解。女子能嫁这样的人,何其有幸?拜别爹娘,上了花轿,嫣然的心却还提的很紧,这会儿是在家里,就算有点什么不妥,别人也不会笑话,可等到了那边,行礼时候,万一有什么不妥,会不会被笑话?会不会直到自己白发苍苍,都会被人拿出来说?
想着,嫣然的脸越发红了,白发苍苍,发落齿摇时候,你还会陪在我身边吧?我准备好了,你呢,你可曾准备好?嫣然面上的笑越来越甜。花轿已经落地,喜娘掀起轿帘,从花轿落下的地方一直到堂前,铺着一条红色地毯,新娘子,是要落地不沾灰的。
容家的鞭炮也炸响,容畦的手上牵了大红绸带,要牵着嫣然往堂前拜去。猛地容畦觉得有人在瞧着自己,今日瞧着容畦的人本来很多,可这道光却和平常人有些不一样,容畦顺着那道眼神,看见的是程瑞如的眼。
程瑞如那边,并没下帖,但容畦成亲,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他能出现,容畦并不意外。容畦对程瑞如点一点头,就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进堂里。
众人一涌而入,等着观礼。程瑞如并没走进去,手却已经握成拳。那个自己喜欢的人终于嫁了,可是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穿着大红衣衫嫁给自己,而是,嫁给曾经和自己兄弟相称的人。容畦面上的笑已经瞧见了,她面上呢?可还是那样笑的甜蜜?嫣然,从此以后,我不能再唤你的名字,见了你,只能叫你一声容奶奶,你可晓得,我这心里,有多么难过?
程瑞如按一下心口,觉得心疼的都快要裂掉,有同来观礼的见程瑞如站在那里不动,笑嘻嘻招呼:“程大爷,这会儿礼都已经行完了,走,瞧瞧新娘子去。听说新娘子是个十分出色的美人,不然的话,这容三爷也不会执意要娶。”
她自然是十分出色的美人,可是她,最难得的,不是容貌出色啊。程瑞如觉得自己眼角有泪要下来,强忍住泪对说话的人道:“内人这一胎怀的有些不大妥,我来过了,就要走了!”
说话的人也不在意,笑着说了几句也就往里面去。程瑞如站在那里,身边的人来来往往,阳光洒在身上,本是十分暖和。可程瑞如却觉得自己如站在冰窖之中,只觉全身寒冷,又一次回头望去,再瞧不到什么,程瑞如这才一步步往外走出去。
容畦行礼之后,被人簇拥进洞房,在众人起哄之中揭掉盖头,喝了交杯酒,又撒帐坐床,被人捉弄了一番,这才出来坐席。坐下时候,又团团行过一圈礼,被灌了几杯酒,才抬头去寻程瑞如。
见容畦抬头,已有人笑着道:“新郎官,今日是你喜日子,怎的,想早早逃席,前去陪你媳妇?”容畦不由脸上一红,有人已经接口道:“这也是常情,不过今日不同往日,我们啊,还是把新郎官好好地灌一番再说!”
这几句话引来众人哄笑,容畦也跟着笑了,还有人嚷道:“春宵一刻,现在,太阳还没下山,你啊,别着急别着急。”容畦却不过众人的话,又喝了几杯,这才去问旁边的人:“我瞧见程大爷来了,怎的不见他来坐席?”
“程大爷来送了贺礼就走了,说家里有事。”有人已经代答,容畦嗯了一声,走了,走了也好,不然两人面对,竟不知要怎么说话。见又有人端酒过来,容畦只有又接过喝了,说说笑笑,再没人记得程瑞如来了又去。
“三奶奶,您要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做来!”容家在这边没有女眷,几位来陪新娘子的都是来往的那些商家的太太奶奶。嫣然和她们也没多少话说,她们略坐了一会,也就各自告辞。
等人一走,丫鬟这才来问嫣然。丫鬟不提,嫣然都没觉出自己有些饿了,这上了花轿,一直到新郎重新进房,都要坐着。自然不能吃喝,不光饿了,还渴了。
嫣然瞧向房里桌上摆着的那一桌子点心,晓得这些不过摆着好看,垫不得饥的,用手捏下脖子:“让厨房做来,会不会?”
“三奶奶您放心,这些服侍的人,都得了嘱咐,哪敢笑话?”见嫣然用手去捏脖子,那丫鬟已经上前给嫣然捏着肩。这被人服侍的感觉还真有些好,嫣然被她捏了几下,觉得脖子舒服许多,这才道:“那让她们给我做碗羹来,再给我倒杯茶来,我渴了。”
丫鬟应是,上前给嫣然倒茶,嫣然接过茶,这丫鬟又走出去对外头的人说了。嫣然端着茶,这才开始细细打量这间新房。
新房的铺设都差不多,都是一色大红,上头喜烛高烧。只是这间新房,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看来,就是不大一样。嫣然还在那打量,厨房的人已经送来一碗羹,除了一碗羹,还有一碟卤肉。
那卤肉切的很薄,看起来晶莹透亮,十分诱人。想来这厨房里的不但手艺不错,还擅长是能察言观色。
嫣然喝了两口羹,又夹了片肉尝尝,对丫鬟道:“这手艺不错,还不晓得这人是什么样的?”
“是老爷买的一个全灶,说手艺是没得说的,就是年纪稍微大了些,今年二十四了,还没配人。老爷说了,等使唤上几年,若还老实,就配给家里管事的。”这边的丫鬟除嫣然陪嫁的两个之外,另外两个是容老爷买的,说话这个,就是容老爷那边送来的。
想到这个,嫣然不由用手按了按额头,从今儿起,自己也要管着这个家了,小小一份收入,少少几个人,这日子,还是要过的红红火火才成。
想着嫣然就悄悄笑了。这笑落在刚走到门边的容畦眼里,只觉得十分美丽,嫣然,真是个很美丽的姑娘。容畦的脚步很轻,生怕脚步重一些,就打扰了她。
“你,是不是有些头疼?”成夫妻后,第一句话竟是这样一句,嫣然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容畦被她的眼迷住,这双眼真美,那样的清澈,那样的全心信赖,那样的让人沉迷。
不,不光是她的眼很美,她的人也很美,而且是非分明,很有主见。容畦觉得,这世上所有最好的词用来形容自己的妻子,都不过分,这是自己的妻子,是想了很久的人。
丫鬟想上前来给嫣然卸妆,容畦挥退她们,瞧着桌上放着的那碗羹和那碟肉,啊了一声道:“是我疏忽,该让他们给你送些吃的进来。”
这样的没话找话,好像能冲淡一些尴尬,毕竟这是他们的洞房,想着等会儿要做的事,嫣然只觉得脸又开始红到耳根,急忙摇头:“你今儿事多,再说你是男子,不是主中馈的那个,想不起来也是应当的!”
容畦嗯了一声,眼又转到嫣然身上,那眼如此深情,深情的嫣然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绯红,又开始渐渐升起。
“这会儿,都什么时候了?”嫣然低头,也跟着没话找话。洞房里的那对红烛,把房里照的如同白日一样,容畦顺着妻子的话道:“外头的酒席都散了好一会儿了,你听,他们都不在收拾了,已经不早了!”
不早了,该歇着了!嫣然想到的竟是这么一句,觉得呼吸开始有些热了,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伸手把那些首饰取掉:“这一头的首饰,可真沉。”
手却碰到容畦的手,嫣然抬头,容畦已经伸手把嫣然发边的一根玉钗取下来,接着笨拙地把嫣然发上别的首饰都取下,他取一样,嫣然的眼就瞪大一些,等到那梳妆桌上多了不少首饰时候,嫣然的眼已经瞪的快瞪出眼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