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禾眼底露出不屑。
她从前以为容妃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容妃这副模样,明显是想将此事稀里糊涂翻篇,再扣给她一个欺凌朝堂忠臣之女的恶名。
可容妃难道就没想过宫里头这么多耳目,沈家二小姐方才所言这会儿怕是已经传到宣德殿去了。
容妃想众目睽睽之下颠倒黑白,简直痴心妄想!
更何况,只要她想,她便是命人将容妃丢到湖里头,也无人敢拦,只是后果嘛……
她会遭到容妃那一双儿女的记恨罢了。
湖边上,沈云锦已经被人捞了出来,她呛了不少水,正咳个不停。
裴青禾冷冷瞧了沈云锦一眼,她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事情做成的前提是眼下必须得逼容妃开口再惩戒沈云锦一次。
她想了想,准备将她那皇帝舅舅搬出来。
只是未等她开口,原先那总被沈云锦挤兑的沈家三小姐沈秋娉忽然走到容妃面前跪了下来,一脸惶恐的为自家姐姐求情,“请娘娘赎罪!”
沈秋娉:“姐姐只是一时不察失言,并非存心对护国公主不敬。”
“……”
裴青禾差点笑出声,沈云锦的脸都青了,恶狠狠的瞪着沈秋娉,恨不能用眼神杀了她。
容妃亦是眉头一蹙,错愕难掩。
裴青禾想起上一世那个人教会她的一个词——
猪队友。
眼下来看就是了。
如果不是沈云锦这位妹妹站出来替沈云锦认下罪名,沈云锦方能辩上一辩,可她这么一做,便是容妃有心偏袒沈云锦,也无处可行。
倒省了裴青禾的麻烦。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沈三小姐真是无意之举吗?
裴青禾往深处想了想,淡笑不语。
女儿家的手段,容妃岂能不懂。
这沈三小姐坏了她的好事,她对她喜欢不起来,却不得不做出一副端庄温和的样子来,对着众人道:“既然是沈家小姐口出妄言,自然是该罚,如今既已罚过,便也算了,记住教训便好。”
“容妃娘娘——”
裴青禾可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我罚归我罚,这沈二小姐是在宫里头犯的错,您身为后宫之主,难道不该小惩大戒?”
这话算是说到了容妃的心坎里。
她膝下的二皇子已经成年,在朝堂之上正是需要大臣扶持的时候,沈家在朝中颇有名望,她实在不愿得罪沈家之人。
可偏偏裴南月的女儿做出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逼迫于她。
容妃脸色冷了下去,“那依郡主的意思看,本宫该如何处置此事?”
裴青禾不甚在意的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衣袖,姿态散漫的很,全然未将容妃放在眼里。
她随口道:“既是口无遮拦,那便赐掌刑,至于打多少下,自然是由娘娘来决定,您可是后宫之主,天下人的眼睛都看着您呢。”
打少了,容妃落个管理后宫无方的罪名。
打多了,沈家会疑心容妃偏袒青禾郡主。
容妃渐渐变了脸色,却不敢当场发作,片刻,她咬牙道:“锁琴,沈家小姐出言不逊,掌嘴三十。”
“奴婢遵命。”
沈云锦惨白了脸,“娘娘饶命!”
容妃却没再看她一眼,由宫女扶着,进了章华台。
在场之人瞧着沈云锦三两下被打出血的嘴角,放才反应过来这沈家小姐也是个傻的。
前有裴瑶的前车之鉴,她还敢当众挑衅青禾郡主。
今日赏诗宴出了这么大的丑,沈云锦日后想要加入高门,怕是不可能了。
容妃一行人进入章华台之前,裴青禾看到容妃朝她投来一道视线,眼风凌厉的很。
裴青禾懒得理她,她往容妃身后那群人里面扫了眼,看到一位身着藕粉色云雁细锦衣的绝色女子跟在容妃后头。
女子生了一张冷艳无暇的脸,此刻面上毫无表情,倒应了外头对她的评价——
冷美人。
裴青禾知道,这是她皇帝舅舅新封的聂贵人。
按理说,照聂贵人的身份,无法参加这场赏诗宴,奈何容妃充当好人,知道聂贵人喜爱诗词,便求了她那皇帝舅舅准允聂贵人来此赴宴。
她那皇帝舅舅为了博美人一笑,自然愿意。
裴青禾记得,前世在这场赏诗会上不知发生了什么,聂贵人自此抱病不起,无法见人,再之后不久,香消玉殒。
若是从前的裴青禾,自然不懂这是为何。
可如今的她是重生回来的,曾在宫中见过不少腌臜事。
容妃的那些手段压根上不了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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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赏诗宴之上并无男宾,裴青禾便让萧檀及在外头等她。
裴青禾最后一个走进章华台正殿,她径直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连礼都没行一个。
众人看在眼里,却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容妃也权当看不见她。
裴青禾对赏诗宴不感兴趣,但因是她母亲让她来的,她也支起精神听了一会儿。
她发现从赏诗会一开始,那位沈家三小姐便卯足了力气争风头。
瞧着沈家三小姐有备而来的模样,裴青禾饶有兴致的去看沈云锦的反应,后者双颊红肿,发髻也乱了,虽低着头,但不难清出她脸上的怨恨之色。
萧檀及说,这场赏诗宴是为了选出和亲人选。
不知道那沈三小姐知不知晓此事。
她如此卖力表现,无非是想嫁个好人家,奈何没分清场合,怕是已经误了她自己的一生。
整场赏诗宴,裴青禾一言未发,也没人敢将话题引到她身上。
许久。
就在她听累了、也看累了容妃那副惺惺作态的嘴脸时,聂贵人提出去更衣。
容妃笑着允下。
裴青禾手里还摩梭着茶杯,她将茶水一饮而尽,接着稍稍偏头对春月使了一个眼神。
春月会意,上前来给裴青禾倒茶,中途,手腕一抖,茶水不小心洒到了裴青禾的衣裙上。
春月忙跪道:“奴婢该死。”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容妃的注意。
裴青禾装出一副烦怒的样子,训斥春月:“你怎么做事的?这么不小心?”
春月将头伏的更低了。
裴青禾看向高位之上的容妃,似乎很不情愿,“容妃娘娘,青禾这身衣服怕是不能穿了,能否借您一套衣裳?”
“郡主这是哪里话?”
容妃面上功夫一向做的好,她唤身后婢女,“锁琴,陪郡主去本宫宫里更衣。”
“是。”锁琴领命走上前来,对裴青禾一礼,“郡主请。”
裴青禾由春月扶着起身。
“娘娘,今日怎么未见四公主?”一名平素与四公主交好的官宦之女开口询问。
“公主贪玩,随着她兄长去郊外狩猎了,不在宫中。”
“原来如此,早就听闻公主巾帼之姿——”
后面的恭维话,裴青禾没能再听清。
她嘴角噙笑,看来容妃这个做母亲的,并不知道四公主如今都在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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