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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从六扇门离开之时,姜东离确实曾经吩咐过小武他们一件事。

——查清实录司的消息究竟为什么会延误。

而现在消息传来,自然也就说明他们已经得到了结果。

借着火光,晏棠瞧见那圣蝎门女弟子的表情似乎仍有些紧张,便转头对姜东离道:“我去看看后面有没有‘尾巴’。”

姜东离却摇了摇头:“不必。来送信的人应当足够警觉。”

他没有解释为何会对那个连姓名都没有呈上的传信人抱有如此大的信心,最后看了一眼仍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低声道:“我离开一下。”

直到火势渐弱,姜东离才重新折返,手指上沾着一点无意间蹭上的墨迹,似乎刚刚写完了一封长信。

晏棠眼珠转了下,在姜东离手上微微一顿,又转了回去:“人走了?”

姜东离:“嗯。”

晏棠又道:“事情很难办?”

这一次,姜东离略略一怔,不自觉地捻了捻手指。

他们都算是老江湖了,自然明白有些事情一旦落于笔端,被人截获或者窃取的风险便会陡然增加几倍,而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让他花费如此长时间去写的,便绝不是用口信就可以传达的事情。

联想到他的身份,如今这种时节,能让他不得不动笔的东西,除了给上级或者要送入京中的正式公文之外,恐怕别无他物。

而这也就意味着,信使传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甚至代表着实录司那一次“疏忽”背后深藏着某种小武他们根本无法处理的危机。

姜东离很快就想通了为何晏棠会猜中事实,便叹了口气,不再隐瞒:“小武和周灿都受了重伤。他们调查事发期间进出过实录司之人的记录时,不慎被打晕锁在秘库中,又在放了一把火。”说到这,他抿了下嘴唇,声音低沉:“若不是我派回去的人正好赶到,发现火情,恐怕他二人此时已和库中档案一起被焚为焦炭了。”

死里逃生,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敌暗我明,谁又能保证下一次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晏棠思忖片刻,了然道:“所以你打算把这件事捅上去?”

实录司秘库中无论有什么证据,恐怕都已经随着那把火消失殆尽了,而这个时候,如果再把内鬼的事情公之于众,那么至少小武他们就安全了。

姜东离点头:“对。”

但仅仅片刻,就又摇了摇头。

前方空地上的火堆已经渐渐熄灭,远处等待的圣蝎门弟子立刻捧起早已准备好了的陶瓮,两人并肩上前,将宣青的骨灰仔仔细细地收了进去。

昔年叱咤江湖的一代传奇,到末了,甚至没能装满一整只陶瓮。

“撒在哪里?”晏棠沉默了下,从圣蝎门弟子手中接过了那只瓮。

姜东离想了很久,远远望向后山的方向:“就这里的山涧吧。师父当年说过,他很喜欢南疆的山水。”

然后便急于结束这个话题一般,立刻又提起了六扇门内鬼的事情:“可惜他不知道,小武他们遇袭的时候,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接下来,我打算趁内鬼自以为高枕无忧的时候,去查证一些事,如果一切顺利,日后或许……”

他有些古怪地看了晏棠一眼:“或许还需要你们的协助才行。”

晏棠微微挑眉。

——对方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此事与明寒衣有关?”他问道。

姜东离提了下嘴角,表情更加微妙了,半晌才道:“你总算也有猜不到的事情了。”

不等晏棠回答,他便率先向着后山山涧的方向走去,等到四周已经没有了旁人,低声道:“和咱们之前的猜想一样,师父毒发的消息被延误,真的只是意外。按照小武他们的发现来看,近期所有从南疆附近上报到衙门的消息都被动过,似乎有人想要通过这些消息确定什么。”

晏棠听到这里,忽然说:“内鬼不是实录司的人。”

这句话是陈述而并非疑问。姜东离赞许地颔首:“没错。正因内鬼能进入实录司的机会有限,所以每次行动才会仓促到无法彻底抹平痕迹。不仅师父的消息被耽搁了,小武他们查到,在这两个月里类似的事情还发生过几次,只不过没有这么显眼,这才没被及时发觉。”

他顿了顿,再一次露出了那种颇有深意的神情:“若小武遇袭前找到的线索没有错误,恐怕这一次移星阁不惜动用埋在六扇门的内鬼,是为了找一个人,一个在他们手下逃了十四五年的人。”

被移星阁追杀了十四五年,并且近几个月里突然显露出了踪迹的人?

晏棠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姜东离走在前面,并没看到他的反应,仍在继续说:“我还没有切实证据,不过,当初咱们在南宛城里遇到的那个姓岑的商队首领,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说到这,他蓦地一愣,回过头来:“等等!……你也姓岑!”

“岑”绝对不是一个常见的姓氏,纵使姜东离见多识广,亲眼见到的加上从实录司故纸堆里读到的岑姓之人,仍旧一只手就数的过来。而现在,他身边居然约好了似的,一口气冒出来了两个,这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法只当作是巧合来看待。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晏棠的表情阴沉得异乎寻常。

晏棠抱着骨灰瓮站在山林边缘,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只问:“他们找到了岑清商的去向了么?”

姜东离不语,审视地打量着他,似乎在试图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晏棠道:“明寒衣现在正与岑清商在一起。”

姜东离愕然:“你们不是早该分开了?”话音未落,就又厉声追问:“他们现在在哪?”

若说刚刚还是隔岸观火,此时听说熟识之人可能身处险境,他便再难保持平静,因为宣青的死而压抑累积了一整天的愤怒仿佛终于碰到了火星的大堆干柴,只一瞬就熊熊燃烧起来。

他用力按住额头,像是要强行把那股到处乱窜的戾气压下去:“你们究竟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个姓岑的既然能在六扇门档案中留名,就算没有移星阁追杀,也绝不是简单人物!与那种人纠缠不清,你们……就凭明寒衣那种遇到事只会跑的小贼,她是活腻了吗!”

……

明寒衣当然没有活腻。

不仅如此,她毕生最大心愿便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若运气再好一些,万一老天开眼,能让她把身上的蛊解了,她后半辈子便满天下溜达去,等到风景逛够了,好吃好玩的也享用过了,再找个暖和又舒服的地方一窝,滋滋润润地当个漂亮的小老太太,每天哄村口的小孩玩,若是能再引得村子里的老头子们争风吃醋打破头,那就最好不过了……

而眼下,她从双峰镇的客栈出来,漫无目的地走走逛逛了一下午,心里一直嘀嘀咕咕地点评:“这地方还不错,可惜太偏远,风景虽然好,但绸缎庄的衣裳都没有几件时新样式的,酒楼里的东西也只是马马虎虎,啧,那些人可真没见过世面,这都能吃得这么开心……”

可刚嘀咕到这里,她的脚步突然一顿。

几息过后,洋溢在她脸上的傻乎乎无忧无虑似的笑意就消失了。她转过身,从街旁正在收摊的菜摊后面钻过去,踩着薄暮在屋檐和车马酒旗旁投出的阴影,悄然而快速地回到了刚刚路过的酒楼外。

她眉头蹙了下,脚下一转,在进门之前又转向了另外的方向,绕到酒楼后方,像一只大壁虎似的,无声地爬到了二楼,顺着最边缘的一道窗缝向内窥去。

若没有记错,就在相距五尺远的地方,那扇半开的窗户边上,应当坐着一个食客。

一瞥之下能够模糊地看到,那人头发凌乱,脊背略有些佝偻,饿死鬼似的,一直在闷头苦吃,几乎要把脸埋进饭碗里,吃相很不雅观。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地方是,那道并不清晰的身影让明寒衣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感,让她本能地想要找出这种异样的真正来源。

但下一瞬,她就失望了。

记忆中的那个座位上,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狼藉的杯盘还摆在前方的桌子上。

明寒衣沉默良久,最终定了定心神,没有试图潜进去仔细探查,而是装作若无其事地重新回到了酒楼前的大街上。

刚才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暮色渐渐变深,酒肆青楼的灯火次第亮起,街上往来的百姓行色匆匆,都急着赶回家去,她站在陌生的人流之中,忽然觉得心口像是坠了一块无形的石头,不仅沉重,而且隐隐透出一种她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寒意。

她突然就没有了继续闲逛的兴致,转身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同一时刻,客栈美艳的老板娘也正好带着个弯着脊背、时不时咳嗽几声的客人上了楼。

笃,笃,笃。

她轻轻叩响了岑清商的客房门,垂头轻声道:“公子,那位先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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