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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之前,天工谷便押送着令他们恨之入骨的仇人返回了废墟间的家园。

明寒衣既没有与他们同行去见证明暲夫妇的最终下场,也同样并未彻底拒绝随时“回家看看”的盛情邀请,她的心情十分复杂,最后只好将这些理不清头绪的纷杂事情全都抛到了脑后,一头扑到客栈的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她被饿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隔着床边的一道帐子,隐隐约约传来有人交谈的声音。

明寒衣揉了揉脸清醒过来,找了个缝隙把脑袋探了出去:“我梦游了?”

晏棠和姜东离同时转过头来看着她,一式一样的面无表情。

明寒衣被盯得打了个寒噤,若不是那两张脸太熟悉,她简直要以为是闹鬼了。她缓了缓神,虽然没什么气势,但还是装模作样地大声自言自语道:“奇怪哦,我明明是在自己的房里睡觉的,怎么一觉醒来却跑到了别的屋子……”

说完,掀开被子跳下床,左右打量一圈,故作惊讶:“哎呀,原来这里就是我的房间呀?我怎么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请客人进来的呢?”

姜东离额角青筋直跳,看起来很想打破她的狗头。

明寒衣对付他的经验丰富,倒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见好就收,见状呲牙一乐:“姜捕头好久不见,这是哪阵贼风把您吹来的呀?”

姜东离脸色更黑了,强忍着没搭理她,问晏棠:“你没对她提起?”

明寒衣一怔,这次的惊讶不是假装的:“什么?你们俩早就勾搭上了?”

晏棠淡淡瞥她一眼,仍旧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却让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这才慢吞吞道:“忘了。”

明寒衣:“……我信你个鬼哦!”

姜东离也是一幅头疼的模样,不管晏棠是真忘还是装作忘了,他都只能主动将自己追查内鬼、循着假寒江叟的线索来到蜀中的事情又解释了一遍。

末了,正色说道:“我昨天暗中摸了摸情形,又私下找了本地的同僚打探了一番,确定近日另有一批六扇门的人马悄悄潜入了蜀中。他们打着追索逃犯的旗号,只在最初时与本地衙门知会了一声便销声匿迹了,不知如今在做什么。”

晏棠:“有几分把握跟踪岑清商的就是他们?”

姜东离:“七八分。”

他向来不是个自大轻浮的人,若说有七八分,那么基本上就是确信了的意思了。

晏棠沉吟片刻:“值得一试。”

短短几个字,两人便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姜东离点点头:“有具体的打算么?”

晏棠颔首:“或许可以用到假寒江叟。”

他刚要继续说下去,明寒衣突然插嘴:“等等,等等!”

她蹲在椅背上,精准地保持着摇摇欲坠的平衡,像只百无聊赖的猫,此时终于睁大了眼睛:“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为什么还扯上了假寒江叟那个喜欢剥人脸皮的死老婆子,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到这,又狐疑地看向晏棠:“我记得前几天你还专门在唐大小姐面前提她来着?”

她的疑惑溢于言表,晏棠想了想,平铺直叙道:“多年前,唐大小姐与另一人都心悦于寒江叟,但寒江叟自认年纪能做她俩的父亲,便写了两封绝情的书信断了她们的念头,而后独自远走。唐大小姐因此深居简出,至今未婚。大约十年前,有传闻寒江叟死在了一场大火里,但也有人说死讯是谣传。”

明寒衣虽然连日被自身的恩怨纠葛占据了心神,一时没跟上外界情势变化,但脑子并不慢,此时一听,便“呀”了一声,轻呼道:“那老太婆……莫非她就是故事里的另一个女人?”

若如此,那这凄美悱恻的故事可就变得瘆人起来了。

传闻中真正的寒江叟死在火里,为何假扮他的老太婆身上脸上也有大片火伤?这到底是为了纪念追求不得的爱人,还是因为寒江叟本就是被她因爱生恨才给……

明寒衣抽了口凉气,不愿意往下想下去了。

晏棠却毫无动容,继续道:“唐大小姐固然怨寒江叟铁石心肠,但若让她知道对方已经遇害,凶手却被人从牢狱中放走,想必应该很愿意帮忙抓出那个放走假寒江叟的六扇门内鬼。”

这俨然是一副要拉唐门下水的架势了。

姜东离也隐隐猜到了晏棠打算做的事情,不得不提醒:“现在寒江叟之死的真相仍不得而知,你我以此与唐大小姐交涉,若日后发现……”

刚说到此处,晏棠便奇怪地瞅他一眼,干脆利落地认错:“原来六扇门有不许骗人的规矩,是我失算。”

姜东离:“……”

怎么这话听着像是骂人呢?

明寒衣在一旁叽叽咕咕地笑,满口过来人的语气:“你别看他像个棒槌,其实可会坑人了,想当初我就是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才……唉,不提了不提了!”

姜东离愈发噎得慌了,使劲捏捏眉心叹了口气:“罢了,事急从权,若日后有任何不妥,我再去解释。”

说完,又冷笑一声:“倒是你,我刚听说你消沉得很,如今看来还是一样聒噪!”

明寒衣神色一僵,旋即恢复正常,若无其事地摆摆手:“嗐,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

话音未落,忽然响起敲门声。

来人是岑清商,见到屋子里意料之外的两个人不由一愣,彬彬有礼地寒暄了几句之后,苦笑道:“说到底,今日之事也算是因在下隐瞒消息而起,所以在下一直十分自责,想来当面致歉,却又担心明姑娘情绪低落难以自拔,根本不想见我……”说到这,话音一转:“如今看到两位前来宽慰,明姑娘心绪也好转了许多,不瞒各位,在下心里实在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姜东离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随即,也不管岑清商满脸的莫名其妙,说道:“你来得凑巧,我正要去找你。上次跟踪你的人身份已有眉目了,接下来……”

他简单地说了下为了找出六扇门内鬼所作的安排,岑清商静静听完了,视线往晏棠那里飘过去:“这也是晏兄的意思?——姜捕头别误会,在下并非质疑你,只是听闻姜捕头此番乃是孤身入蜀,既要抓内鬼,只怕也不能调用本地六扇门人手,若要实行这计划,是否有些孤掌难鸣?呵呵,在下毕竟是个商人,遇事难免小心谨慎了些,若有说错的地方,还望几位莫怪。”

这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姜东离眉头皱了皱,正准备回答,晏棠却突然冷冷道:“你干不干?”

姜东离:??

明寒衣也来了精神:“哦嚯?”

可就在她蹲在椅背上摆好姿势,准备看对面掐起来的时候,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个鬼精鬼精的岑清商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无奈道:“既然晏兄都这样说了,在下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还请几位宽限一夜,容在下去安排一下商队事务,明日开始便可按计划行事。”

明寒衣:“……”

她扭过头,狐疑地盯住晏棠:“你给他下蛊了?”

晏棠没说话,脚尖在椅子腿上飞快地踢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明寒衣“嗷”了声,大呼小叫地从翻倒的椅背窜了出去,直接跳到了房梁顶上。

等访客各自离开,他才敲了敲旁边一根柱子:“下来。”

静了片刻,一道蛇似的纤细的影子顺着柱子从梁上游了下来,落到地面,立刻跳开,距离他足足半丈远,警惕地叉起腰。

晏棠却没提刚才的事,而是直接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天工谷?”

明寒衣:“……”

她始料不及地呆住,神色变了又变,有好几次都张开了嘴,似乎想要装作满不在乎地把话题岔开,可话语出口之前却又在对方的注视下消了音,好一会,双肩突然一垮:“你这人真讨厌!”

晏棠不置可否,忽然迈步走了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从半丈到三尺,再到一尺,最后几乎面对面地靠在了一起。

明寒衣犹豫了下,却没有退开,石头似的杵在原地,晏棠便抬起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向自己,语调依旧平静:“六扇门的事情一解决,就该出发了。此去前途难测,别留遗憾。”

明寒衣默然。

他们如今这么热心地帮姜东离抓六扇门的内鬼,固然是因为私交深厚,但又何尝不是因为大家都明白,那个内鬼宁可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也要赶来蜀中,只会有一个原因——抓住岑清商这个乌蒙王陵所在的“唯一知情者”。

机关楼和毒药失窃事件之后,唐门就像是头暴怒的狮子,即便是移星阁的杀手也不敢轻易踏他们的势力范围,此刻方圆数十里乃至上百里之内很可能就只有那个六扇门的内鬼能够暗度陈仓地带进来一批人手,用以作除了明暲夫妇之外的唯一后手。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清除这个最后的威胁,那么他们有很大可能打移星阁一个措手不及,从而挣脱对方布下的落网,清清静静地去寻找乌蒙王陵。

正因如此,晏棠才会说,内鬼落网之日,便是他们再次出发之时。

按照刚才商定的计划,那一天恐怕不会太远了。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不知为何,明寒衣心中忽然毫无预兆地生出了一丝针刺似的难受的感觉。

她静静靠在晏棠胸前,用力环抱住他的腰,感受着这个拥抱传递来的热度,良久,终于怅然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或许她确实应该再去天工谷看一看,哪怕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直到人生最后一刻也没能再踏上故土的亲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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