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梅双目发狠,瞪着何楚桃,恨不得把她吃了似的。
她不明白,这天大的秘密,何楚桃是怎么知道的。但她心里十分清楚,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把这事抖落出去。
如此想着,她压了压心里的愤恨,放缓了语气道:“桃子,婶子不知道你说的啥意思。不过,这美美落水到底是小勇不懂事,这邻里乡亲的,咱也不扯皮,你看这医药费,咱一家一半咋样?”
“一家一半?”何楚桃听了,挑眉道,“婶子,这美美受了老大罪,咱一家人折腾半天功夫去县医院,爸妈晚上还得住在县里,这吃的喝的,可都是钱。明儿个还得耽误上工,这杂七杂八花费算起来可不便宜,我没问你要,已经很不错了!要不,咱再算清楚些?”
言下之意,再说下去,可不止这点钱。
听了这话,王春梅差点没扯开嗓子骂,可一想到把柄在人手里,她只得偃旗息鼓,就像那得了病的猫,有气无力地问医药费多少。
“统共是十二快五毛三分。”何楚桃边说,边将早就准备好的药费清单递给她,就连卫生所里检查的费用也没落下。
王春梅接过单子,惊叹道:“这,这咋这么贵!”
何楚桃暗道,这还是最普通的收费。要是换个单独的病房,再叫医生开那最好的药,可不止这些。
王春梅小学上了两三年,大字不识几个,装模作样看了半天,转身递给一旁低垂着头,不敢说话的何雪晴,“雪晴,你看看,这上面写的,真要这么多钱不?”
何雪晴接过几张纸,左手换右手来回翻看,何楚桃也不催,反正白纸黑字,任她们看出个花来,钱也少不了。
好一会儿,何雪晴才怯怯地点点头道:“妈,没错,是这个数。”
说完,她又做鸵鸟状,生怕王春梅迁怒于她。
王春梅咬了咬牙,转身进了里屋,翻箱倒柜找钱。
农村人吃喝都有现成的,平日里没什么事,用不上钱。那钱被她用帕子包了,压箱底藏着,怕家里遭贼,还特地分好几块地方,好半晌才找齐全。
她小心翼翼地数齐十二快钱,又把剩余的钱重新用帕子藏好,才拿着钱走了出去。
边走,又边数了数,足足又数了三遍,确定没多给一分,才不舍地塞进何楚桃手里,“呶,就这么多了。”
何楚桃数了数,整十二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挑眉,“婶子,少了五毛三分。”
“没了,没了,就这些了!”王春梅挥着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何楚桃的手里的红绿毛票上。
拿出这些钱,就跟拿把刀在心口割上一刀似的,肉痛极了。
何楚桃想想,能让她拿出这十二快已经很不错了,几毛钱也就随她去了。
她数好钱,将一摞子毛票塞进布袋子里放好,又抬头道:“对了,春梅婶,咱话先说清楚,这十二块钱,只是这两天的费用。医生说了要是情况不好,还得继续住院,这具体到什么时候,可还不定。”
“啥!”
王春梅脸皮抖了抖,仿佛有些难以置信。拿出这十二块钱,可差点没要了她的老命,这会儿,竟然跟她说,事情还没完?
她怒视着何楚桃,那嗜人的目光,好似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咬她一口似的。
何楚桃可不怕,表情坦然道:“婶,你要不信,可以去医院问,这可是医生说的,我可没诓你。要我说,没事早点回家最好,谁会愿在医院里头待,你说是吧。”
王春梅见何楚桃皮笑肉不笑,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咬碎了满口门牙。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她倏地转身,猛地挥手一掌打在何雪晴身上,“你这个女子,叫你带弟弟,你咋带的!小勇年岁小,不懂事,你咋也不知道拦着点?我怎就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光长了张嘴吃饭,啥事都不会干!”
何雪晴冷不丁被揍,瞧着院门口大大小小无数双眼睛,心里头羞恼极了,捂着头躲闪。
王春梅见她敢躲,心里头的火焰更甚。
忽然想起何楚桃刚才说过的一句话,指着她道:“再要钱可没有!刚不是说让小勇也落回水,就不用给钱了吗?我看,让雪晴来也一样,她落回水,算是扯平,你看咋样!”
“妈,你这说的啥!”捂着脸的何雪晴,放下手,表情震惊,仿若难以置信。
“咋了,我这话咋了?”王春梅不以为然,“让你带个弟弟都带不好,你个赔钱货,还能干点啥!”
何楚桃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提出这种条件互换。
都说虎毒不食子,和对何小勇的态度全然相反,王春梅竟然一点也不在意何雪晴的安慰,这让何楚桃心里竟不由地同情起何雪晴来。
何雪晴气红了脸,喊道:“妈,人是小勇推下水的,你咋能怪我!这事我可不管!”
“小勇才几岁,懂啥,还不都是你惹的?你这个赔钱货,尽给我惹事!”说着,王春梅随手抄起墙角的扫帚,朝她身上挥。
何雪晴自是不会乖乖站着任她打,撒腿就跑。
两人你追我赶绕着满院子跑,闹得鸡飞狗跳。
见何雪晴挨揍,何楚桃并没有觉得解气,只是颇有些感慨。
这是多么奇怪的现象,同为女人,却往往忘了自己曾受过的侵害,将同样的痛苦加注在下一代身上。
她暗自摇了摇头,对徐常胜道:“常胜哥,我们走吧。”
不管王春梅是不是故意弄这一出,她本就没想着能她承担全部的医药费,拿了这十二块钱,想来已经够一毛不拔的她几天睡不着觉,这威慑的目的也算达到,她也懒得再看这场闹剧。
穿过人群,有那热心的问何楚桃秦美美的情况,她一一回应。
寒暄一番后,终于回到了家门口。
何楚桃问徐常胜,要不要进屋坐坐,徐常胜摇头道:“不用,时候不早了,我先回。”
何楚桃正要点头,忽然想起上午做的枇杷糖水,忙道:“常胜哥,你等等。”
“咋啦?”
“我去拿些枇杷糖水,你带回去,给叔婶他们尝尝。”何楚桃边说边开门,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小跑了进去。
徐常胜只来得及在门口喊:“桃子,拿一小罐尝尝鲜就成,别拿太多——”
何楚桃噌噌跑进厨房,找了个圆身口小的陶罐,闪身进空间。
空间里的枇杷糖水,保持着刚做成时的新鲜,罐口闻着,有股淡淡的甜香。
何楚桃用勺子舀了满满一罐,出空间后,又用油皮纸把罐口盖上,拿细麻绳系好,用手晃了晃,见没漏,才抱着陶罐出门。
“常胜哥,给。”
何楚桃将陶罐塞进徐常胜怀里。
他伸手接过,小心放在板车上,将何楚桃做过的干草堆垒好,围成一团,将陶罐固定在中央。
弄好后,他转身道:“桃子,晚些时候,我来陪你。”
咋一听这话,何楚桃微愣,摆手道:“不用,常胜哥,我一个人没啥。”
这时候的人观念保守,怕何楚桃误会自己孟浪,徐常胜又道:“桃子,别怕,我就在外头陪你,不进屋。”
闻言,何楚桃赤红了连,神色羞赧道:“常胜哥,真不用,我自己能行。”
“就这么说定了,晚上你关好门,我自有办法进来。”
徐常胜才不管何楚桃怎么说,坐上牛车,留下句话,便驾车走了。
何楚桃还想再说,见他走远,便也随他。
关上院门,便进厨房烧水。奔波了一天,想着擦个身子,泡泡脚解乏。
因着与王春梅家只隔了一道墙,在厨房里,还能听到隔墙传来咒骂和追打的吵闹声。
何楚桃竖起耳朵,饶有兴致,心道,这王春梅还真不是作秀。
隔壁的喧闹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何二柱回来,才清净了些。
何楚桃进空间舀了满满一盆水,倒进锅里,烧好火,等水热的功夫,又进了空间。
拿着早间吃剩下的枇杷籽,洒在空间的黑土地里,还浇了水,想着看看这地能不能种出东西来。
等她忙完出来,锅里的水还没滚,她想着趁家里就她一个人在,将厨房水缸里的水全给换成了潭水。
等忙完好一切,锅里的水正好滚了。她舀进盆里,兑好冷水,细细地擦身。
每每这个时候,她都忍不住对前世的电器十分想念。心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洗个痛快的热水澡。
洗下一身污泥,看着那浑浊地变了色的水,何楚桃有些汗颜,觉得实在下不了脚。便倒了又换了干净的水泡脚。
不知道是不是潭水的作用,何楚桃直觉得泡完脚后,通身舒畅,整个人松快了不少。
徐常胜这边,架着牛车,先去了队里把车还了,又抱着何楚桃给的陶罐,快步回了家。
一进门,便见何雨花和徐建民和两座门神似的,在院子里坐着。
徐常胜只一愣,便笑道:“爸妈,你们咋没出去窜门呢?”
“窜门?哪还有心思窜门!”
徐建民正待开口说话,何雨花便已经嚷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