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艳领着何楚桃和秦兰芝来到卖鞋子的柜台。
皮鞋的款式不多，不出所料，并没有看到自己喜欢的。皮质的鞋看着都差不多，材质上的差别何楚桃分辨不出。
王艳同售货员熟悉，问清尺码，要了双猪皮鞋，递给何楚桃试穿。
何楚桃接过，是双一字带圆口低腰的55式皮鞋，跟后世的老人鞋有些像。
穿进试了试，跟粗不累人，皮质软，脚感还不错，就是样子老土了些。不过这是以后世的眼光来看，搁王艳和秦兰芝眼里，是顶好看。
“桃子姐，好看。”
“桃子，不错，穿着这鞋，人看着都精神。”
王艳和秦兰芝两个俨然成了推销员，不遗余力地夸赞何楚桃脚上的黑皮鞋。
尽管并没那么喜欢，但看看脚旁打了补丁的旧布鞋，想想家里头也没拿得出手的，何楚桃狠狠心，终是花八块钱买了。
买好鞋子，再不敢多逛。谢过王艳，出了百货商店。
两人盘算着再去趟供销社和副食品店就能把东西买齐。
这两个地方和百货商店不同方向。何楚桃想着，时间还早，带秦兰芝去趟医院检查身体，再买剩下东西正好。
“桃子，别费那钱，我身子好得很，检查不出啥名堂。怀不上，八成是孩子跟我没缘。”
秦兰芝本以为何楚桃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她来真的。
其实，早上那会儿她并没说实话。
乡下人结婚一年还没孩子的，就少不得被人嚼舌根。
嫁给何爱国头两年，因为肚子没动静，她偷偷去医院看过。不止是医院，凡是私下听人说能怀孩子的偏方，她也没少试，可就是怀不上。
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这么些年下来，她早没了那个心思。
如今美美已经长大，桃子也要嫁人，她就等着抱外孙了。
这种事，她自然不好意思跟何楚桃细说，只含糊带过，没成想她扒拉着不放。
果然，要嫁人了就是不一样。再往前推两年，能被何楚桃这样放在心上，她想都不敢想。
秦兰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欣慰。
“妈，我听人说过，女人生了孩子多少有些毛病，你就当做个普通身体检查……”
何楚桃仍在苦口婆心规劝。
她想着，要是有问题，趁还不算太高龄，早发现早治疗还勉强来得及。等年纪再大些，生孩子有风险，这会儿医疗水平又达不到保障，就算能生，她都不让。
“你这孩子，哪儿听来的，还懂得挺多。”
秦兰芝嘴上说着，心里却琢磨开来。
要不再去看看？上回检查还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没能给何爱国生个孩子，是她迄今为止心里最大的遗憾。
“走吧走吧，趁这会儿时间早，晚了就得等下午了。咱还要买许多东西，拎着不方便。”
何楚桃直觉好笑，自己就像个催儿媳妇怀孩子的婆婆似的。
抵不过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秦兰芝终是同意了。
见秦兰芝同意，何楚桃松一口气。
百货商店离医院不近也不远，两人走路过去。
看病的人少，挂了号，很快就轮到了。
一圈检查下来，费了点时间。检查结果当天出不来，得等第二天。
秦兰芝嫌麻烦，何楚桃却高兴正好有了再进城的借口。
“妈，肚子饿得慌，咱去吃饭吧。”
早饭吃得早，这会儿早消化完了。
秦兰芝点头，正边走边说着，边上有人叫，“嫂子。”
何楚桃不觉是在叫自己，但还是下意识抬头看，“嫂子，真是你，我还怕认错人呢。”
穿着制服的邵兵快步走近。
何楚桃有些不好意思，“邵队长，还是叫我桃子吧。”
“那哪儿行，徐副团长要是知道可得找我麻烦。倒是你，别队长队长的，叫我名字就成。”
“我看，咱们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而笑。
“行吧行吧，咱两都别客气。”
邵兵不是个扭捏人，一开始说不熟悉，另还存着几分玩笑心态。
而何楚桃对邵兵也没了初见时的恐慌，几次接触下来，觉得他为人爽朗，不难相处。
见两人如此熟稔，秦兰芝疑惑，何楚桃便向她解释。
原来是常胜的战友。
秦兰芝恍然，越发觉得自家准女婿有能耐。瞧瞧，这随便一个战友就是警察队长。人这“队长”，和自家那位的“队长”可大不一样。
“徐丽怎么样了？”
从邵兵口中得知，他今天是来医院找徐丽问话的。何楚桃担心她肚子的孩子，忙问。
邵兵摇头，“孩子没了。”
何楚桃心里咯噔一下。昨天她就猜到情况不妙，可真当确认，心里那滋味有些说不上来。
内疚，毕竟是条人命，是她无意造成的结果。
但想想孩子的父亲母亲，又不免替他庆幸。有那样的生生父母，一出生得受多少冷眼指责，还不如趁早投胎去找个好人家。
“她人怎么样？”
“别提了。”邵兵没好气道，“知道孩子没了后，就傻愣愣的，问她什么都不说，嘴里就念叨一句话。”
他是来找徐丽调查问话，结果她完全不配合。一个刚流产的女人，他还就拿她没办法。不过幸好，其它证据确凿，她说不说，这共犯罪名都跑不了。
“什么话？”
“说要见秦爱国。”
是恨他不管自己就跑，还是依旧不死心？
想到秦爱国那个人渣，何楚桃心里一阵恶心。亏他还跟自家老爸同名，“爱国”这名字，他真是一点都不配。
何楚桃和邵兵两人对话秦兰芝听不懂，在一旁干站。
邵兵猛地一拍头，“瞧我，光顾着说话，你们还没吃饭吧？”
“正准备去呢。”
何楚桃随口答，“你呢？要没吃，咱一起。”
“行啊，还欠你顿饭呢，这顿我来请。”邵兵招呼着走。
本来是想回家吃饭，见着何楚桃便改变主意了。反正他忙起来经常不着家，家里也习惯了。
何楚桃领着秦兰芝跟上，“你那是欠常胜哥，不是欠我的。”
“你俩一家子，欠他欠你还不是一样。”
“哪能一样。”何楚桃挑眉，“你该不会是想着我这吃了，常胜哥那就可以省了吧？”
“糟糕，被你看出来了。”邵兵拍手笑。
“这可不行，常胜哥说了，机会难得，怎么着也得找咱临城最大的饭店来吃，这医院的食堂对付过去那不是便宜你了。”何楚桃继续调侃。
邵兵被逗得哈哈笑，直道有趣。
刚开始时，他见何楚桃不大爱说话，以为和徐常胜一样。
徐常胜在部队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王”。不爱说话，不爱笑，除了他们这些亲近的能说笑上几句，其他不熟的管他是小兵还是谁，脸上表情都一个样。
才说不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冷性子的一起过日子不知道是个什么样，没想到何楚桃这人还挺有意思，比徐常胜那闷葫芦可好太多。
两人正说笑，忽听秦兰芝激动道：“看，那不是常胜么。”
何楚桃立马回头看，不远处走来一行人，里头那抹绿色尤其显眼，是徐常胜没错。
两队人越走越见，迎面相遇。
“常胜哥！”
“桃子？”
徐常胜几人吃完饭从食堂出来，见何楚桃很惊讶。
“雨花婶。”
何楚桃向何雨花打招呼，对另两个陌生面孔有些好奇。
何雨花对何楚桃和秦兰芝两人爱答不理，见她们身边站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语气夸张道：“呦，桃子，你这是犯啥事了？”
“犯事？”何楚桃瞅了一眼同徐常胜说话的邵兵，笑何雨花没眼力见，真是见不得自己好。
“妈，这是我战友邵兵。”
徐常胜向何雨花介绍人，何雨花没想到竟是自家儿子的战友，脸色讪讪。暗道白高兴，原以为何楚桃吃啥官司了。
何楚桃暗自打量冯玲玲，瓜子脸，肤色白净，衣服体面，脚上还蹬着高跟鞋，这可不是农村人打扮。
“常胜哥，这两位是？”
“哦，她们是我妈城里朋友。”
城里人，难怪。
不过，朋友？何楚桃有些不信，何雨花什么人，就她那爱炫耀的性子，要有这样的城里朋友，恐怕连村里三岁娃都知道。
自从何楚桃出现，冯玲玲一直没吭声。
女人直觉，让她对同徐常胜说话自然的何楚桃没有好感。
“走了走了，咱还有事要办。”
何雨花催促，可不能让何楚桃坏了自己的好事。
阿庆嫂惯来聪明，一看几人表现，就大概猜到对面这姑娘恐怕就是传说中的那位。
凭她看人的眼光，这姑娘可不差，也不知道何雨花为啥不喜欢。
不过，这不是她该想的。眼下，赶紧让两边人分开才要紧。
“不急。”
徐常胜哪里会不晓得这些人的想法，他一直找不到机会明说。吃饭的时候，何雨花和阿庆嫂两人又一直打岔。这下好了，把该说的都说清楚，别耽误了人女同志。
“常胜，你不走，俺们先走了。”
何雨花想先把冯玲玲带走。想着人看没看上自家儿子，都不好说，要是这会让她知道实情，准没戏。
“别急啊，妈，桃子马上就是咱家人了，可不得介绍介绍。”
徐常胜高大的身躯稳稳堵在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