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美美,就你嘴皮子灵光。你以为光上半嘴皮碰下半嘴皮就有得吃了,爸妈挣你口吃的容易么?就你这样,要家里不给吃的,看你咋办!”
何楚桃听不下去了,她着急啊,秦美美这年纪要还是这么混不吝下去,以后也没啥出息了。
“凭啥不给吃的,你这年纪不也和我一样吃白食?我要干,也得等十八了再干!”
何楚桃恍然,闹半天,这是跟自己比啊。她挑眉,“行啊,你要这么说,不挣工分没问题,跟我一样上学去啊。”
秦美美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上学有啥用,读再多书,还不是一样下地干活。”
这话把何楚桃问住了,这是时代的局限,她该怎么跟她说,马上要恢复高考了,过不了几年,你就会吃没文化的苦。
她不敢说,就算大着胆子说了,人也不信啊。
秦美美年纪还小,正是读书的好时候,她想着自己跟大学是没缘分了,怎么着也要把她送进去。
她不是不能赚钱养活一家子,可人生不仅只有吃饭和穿衣,一辈子那么长,她希望自己被上天眷顾的同时,也能还秦美美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她想让她重新拿起书本,可读书这事,别人逼没用,得自己自觉。
该怎么才能让秦美美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她愁啊。
这时候何爱国回来,拍拍衣服,抖裤脚,“咋了这是,都搁院子里站着干啥?”
秦美美冷哼了声不理人,何楚桃正想说,秦兰芝招呼,“先吃饭,先吃饭,别等菜凉了。”
“行。”何爱国去院子舀水洗手,又抹了把脸。
饭桌上,秦美美气呼呼蒙头吃饭,何爱国说起王雨薇,“你说,就她现在这样,我弄啥活给她?”
活轻了不行,活重了,少不得边上有男人,她作风又有问题,到时候可别又惹出啥事来。
说起这,何楚桃倒来了几分兴致。怎么说也是自己仇人,现在这结果,在她看来,可真是不痛不痒。
她没那么良善,虽说是为了大局着想不能拿她怎么样,但要是能暗地里磋磨下出口气也不是不行。
“我看,要不让她去豆腐坊。”秦兰芝建议,“那里头都是女人,活也不轻省,大家伙肯定没话说。”
何家大队有自己的豆腐坊,不光供应自己村,还送去供销社,红火得很,坊里的人天天连轴转。
何楚桃却觉得,只不过是比她原先的活累点,风吹不上,雨淋不着的,还是太便宜她了。
琢磨了会儿,眼睛一亮,“爸,让她去挑粪吧——”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另三个人齐齐停下筷子,嘴里的饭不上不下,有些难以下咽。
何楚桃却没发现,兀自说在兴头上,“那活不用多大力气,女的能干,男的见着她也不敢往前凑,大家看了指定说你安排得好。”
她觉得自己这提议是真好,边说边拍起手来。像王雨薇那样爱臭美,每天把自己抹得香喷喷的,要是知道要干这活,该有多绝望,想想就解气。
秦美美大叫,“何楚桃,你真恶心,能不能别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个!”
秦兰芝也道:“这不大好吧,到底是个女知青,干那活……”
“哪儿不好了,瞅瞅她干的那事,大家伙嘴上不说,眼睛都看着呢,要是轻拿轻放,指不定都学样。这下场惨了,才能起到威慑作用,爸你说是不?”
何楚桃知道何爱国能懂自己的意思。
秦兰芝那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饶人,可要来点实质的,她又觉得人可怜,就是不知道,她要知道了真相,还会不会这么说。
何爱国觉得何楚桃的话没错,就是有些惊讶,“你和王雨薇以前不是要好着么?”
“我那是被她骗了,以为她有文化,人好,现在才知道,那都是装的,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见何楚桃是真气愤,何爱国放下心来,既然能给出这提议,他估摸着应该不是作假。
这段时间,何楚桃的行为他是越来越看不懂,真怕她面上装得好,暗地里跟着学坏。
这档子事下来,更不敢让她跟那女知青接触,幸好她自己早早明白过来。
“行吧,我再跟你立业叔几个讨论下,明天给它定下来。”何爱国边说,边重拿起筷子夹菜。
“对了,爸,我记得她原先是干喂猪的活吧。”
何爱国点头,“没错。”
“这活空着,干脆让美美去干吧。”何楚桃语气轻松,边说边送了快腊肉进嘴里。
“啥?”秦美美才缓过恶心劲呢,这一听,把筷子一拍桌上,“我不干!”
“不干,那就去上学。”
何楚桃打定主意,不管上学还是上工,总得让她做一样。现在这样放飞自我可不行,只有吃了苦头,才能有对比,也才能知道读书的好。
记忆中,她初中成绩中等有的,脑子聪明,就是没心思学,爱动歪脑筋,要认真起来,不比自己差。
“我不去!”秦美美硬气回嘴。
何楚桃生气,“你自己看看,别说咱们村,就是整个芙蓉乡,有没有你这年纪既不上学,又不给家里挣工分的!”
“我做我的,干啥要跟别人比?”。
嘿,还挺有个性,何楚桃被气笑了,“啥都不干,难不成你想嫁人?”
“你才嫁人。”
何楚桃点头,“对呀,我是要嫁人了。”
秦美美一时噎住,何楚桃继续道:“你不上学,不做工,也不嫁人,就这么每天跟着那些毛孩玩,你好意思,脸不红?”
可惜,她怎么说,秦美美都是油盐不进,大概是早被念叨习惯了。
“算了桃子,随她去,反正我也就再养她两年,等满十八,就给她找人嫁了,以后好赖不管,日子她自己过。”
秦兰芝也是拿她没办法,说再多没用,总不能拿鞭子抽,又下不了手。她想好了,美美早晚是要嫁出去的,在家待不了几年,以后做人媳妇难着呢,这会儿能快活就快活吧。
“等进了婆家,我也管不了,看她自己造化,是苦是甜自己捱。”
说到这儿,她看向何楚桃忍不住道,“桃子,你也是,虽说这常胜没话说,可他还得回部队,留你一个人,我真怕你对付不了那何雨花。这婆婆啊,总归不是妈,没那么好说话。”
见秦兰芝唉声叹气,何爱国皱眉,“说那些干嘛,桃子又不远嫁,不还有我们呢。”
男人家想事情简单,秦兰芝也不多说,想着等空了,再跟桃子好好说道说道。
似是想起什么,她问,“对了,他大伯你叫了没?”
何爱国点头,“打过电话,他说摆酒那天一定来,就是春林、美玉几个要上班,不定有时间。”
想着过两天就能见到大哥挺高兴,他父母去得早,就剩这一个兄弟,因着大哥入赘大嫂家,一年到头见面机会不多。
“那怎么行,桃子结婚可是大日子,哪有亲堂哥堂姐不来的。”秦兰芝很有些不满,这年头,婚嫁丧葬是大事,就算是上班,请个假还不简单,“人不来也行,礼金不能少,当初春林、美玉他们结婚生娃,咱可没少给。”
何爱国不爱听这个,“在孩子们面前说啥呢。”
怕两人起争执,何楚桃忙开口,“没事,不讲究那些,他们毕竟都是有工作的,跟咱干地里活不一样。”
其实要她说,那一家子一个不来才最好。
大伯母势利、外强中干,大伯表面软弱没主见,实际就是自私,还有那堂姐堂哥,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可惜她爸不知道,或者说他把人想得太好。
见秦兰芝面色不快,何楚桃和她耳语,“妈,人来多了,这席面可不得多准备,他们能拿多少礼金,不划算。”
秦兰芝听了心里舒坦,又问,“你没问他桃子的工作咋样?”
“电话费贵,我没细说,反正没两天了,等他来了再问。”何爱国随口道。
“我,我也要去城里找活干。”秦美美突然出声。
秦兰芝很是诧异,“你去城里能干啥?”
“我识字,能写会算,啥不能干?”秦美美边说,边扬下巴,她觉得自己不比何楚桃差,凭什么她能进城,自己只能在农村。
见秦美美这样,何楚桃后知后觉发现,她并不是真的懒,就是爱处处跟自己比,不愿吃亏。
或许,光说没用,要用实际行动给她看,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差距,不然还总觉得爸妈偏心。
“行啊,既然你觉得自己能干,那这样,咱们打个赌。”
“赌啥?”
“就赌咱俩谁能在城里找到工作,各凭本事,半个月时间为限。你要能在城里找到工作最好,谁也不拦你,要是找不着,就乖乖听话,不管上学还是挣工分,你选一样。”
“那要是大伯那儿有工作,咋算?”
“大伯那儿有工作我让给你。”
何楚桃心里笃定,他那大伯要是能给他找份城里工作,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秦美美喜上眉梢,这赌怎么算她都不吃亏。
秦兰芝搭腔,“桃子,用不着搭理她,她心大,以为自己多行,放个羊都干不好,可不敢让她出去瞎闯。”
何楚桃摇头,“妈,你别管,我心里有数,我就是让她看看,自己到底有多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