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如此真切感受到自己离死亡这么近,难以名状的恐惧充斥王雨薇的大脑,她甚至没办法聚集精神听清徐常胜在她耳边讲了些什么,她摇着头,挥舞着手,只剩求生的本能。
徐常胜不是一时冲动,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只不过碍于各种原因考虑,只在亲自确认后让秦三炮吃了些苦头,至于王雨薇他忍下了,可没想到,这人还就是这么能耐,非逼得他对一个女人动手。
当然,他并没失去理智,手下掌握着分寸。要让她不好过,办法多的是,他才不会让这么个女人弄脏自己的手,不过是让她尝了尝濒死的滋味便松开了。
“咳,咳咳——”
王雨薇一手抚着脖子大口呼吸,鼻子和嘴一起太过急促,直觉喉咙口很是刺痛,抑制不住干咳,连带着身子不住颤抖。
鬼门关前一游回来,感觉灵魂出窍,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
“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随便扯个慌就没人知道,要不是桃子不想把事情闹大,你现在就该在县上的看守所里了。”
徐常胜的声音再度传来,王雨薇打了个冷颤,她是真的没想到,心心念念的人竟然会这样野蛮粗暴地对自己动手,她甚至感觉到,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会把自己弄死。
瞧着那慑人的目光,她下意识后退几步,好一震咳后才慢慢平缓下来,喉咙依旧灼烧得难受,但说话已经没有影响。
心里又气又怕,定了定神,哑着嗓子开口,“桃子不想把事情弄大,不就是怕惹急了我,把她和方文辉的事抖出来么。其它的事你说我扯谎我认,但他俩好过这事,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王雨薇恨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她干那些事的时候就想过可能瞒不住徐常胜,她只是太想看到何楚桃倒霉了。
话说到这份上,她也算是豁出去了,自己说的这大实话,就不信他心里一点也不膈应。
“我做这这么多都是为了你!我喜欢你,我知道我现在这样你肯定看不上我,不要紧,你娶谁我都没话说,但她何楚桃不行!她喜欢的不是你,是方文辉,等你回部队他俩指不定又背着你偷偷好上,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说完,王雨薇伸手摸了摸挎包里的东西,正要往外掏,徐常胜忽得开口,“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桃子是我媳妇,好赖都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离她远点,以前的事就算翻篇了,要是以后你再敢往她身上动什么歪主意,我可没这回这么好说话。”
见她面色还有些不服气,又说:“王知青,你要是还想着回城里,就安安生生的,别再整啥幺蛾子。要不然,就凭你犯过的事,别说回城里,连何家村都不定能继续待下去。”
“回城里”三个字就像是施了法般,让王雨薇瞬间镇定下来。她顿住了手,掏了一半的东西又塞回挎包里。
知青返城的事,去年就开始听说了,广播里、家里寄来的信上,都提过。只是全国知青人数合算起来不少,突然那么多人回城,工作生活都是问题,一步到位要不得,总得循序渐进。
临城这边就一直没啥动静,上头文件没下来,他们也就只能干等着。就算政策下来,名额也是有限,想要第一批轮上,那就得跟村里的领导干部搞好关系,这也是她一直不敢明着得罪何家的原因。
要不然,她大可直接在明天的婚礼上闹,何必这样畏头畏尾。她气急败坏,但还是没完全昏了头,她可不想自己就这么一辈子老死在这穷山沟沟里。
“算了,信不信随你。”她嗤笑一声,扭头就走。
徐常胜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朝家走,脚步没先前那么轻快,到底是被王雨薇的话影响了心情。
回到知青点的王雨薇轻咳着摸了摸喉咙,灶头边生火的方文辉听到声响探头。
知青们都单身,刚开始每天三餐各烧各的,时间长了发现废力不说还浪费柴火,所以大家一合计,粮定量上交,每天安排一个人煮全部人的饭。
怕下工后烧太晚要摸黑吃,点灯的话又费油,便又商量轮到烧饭的那个当天可以提早一些下工,他的活剩下的人帮忙干。
今天正好轮到方文辉,他瞧见王雨薇黑着脸回来,忙放下手里的干柴起身拍了拍手,快步追上去。
“哎,咋样?”他低声问。
听见声音,王雨薇脚步不停,瞥了他一眼,“还能咋样,让你跟我一起去你不肯,现在来问这些干啥?”
边说着,边掏出挎包里藏青色的围巾和手套塞进他怀里,话音刚落,不知想起什么,又缩回了手琢磨了会儿,“这东西,还是先放我这吧。”
方文辉被她一连串的动作动糊涂了,“啥意思?这到底是派没派上用场?”
“没用,徐常胜压根就不信,你这当事人都不敢跟他当面对峙,我一个不相干的人说再多有什么用?”王雨薇没好气道。
手里的围巾和手套,是何楚桃送给方文辉的。两人说是好了两年,其实也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时不时靠着王雨薇带话见面,也没什么书信来往,也就这围巾和手套算能做个凭证。
王雨薇原想着,自己没落着好,不能让何楚桃的婚礼这么顺利,便游说方文辉和她一起,再去找趟徐常胜,把两人好的过程细细说一遍。
要能把他气得取消婚礼是最好,再不济,也能让他心里膈应。
哪知道,方文辉这头先说什么也不肯出面,好说歹说没办法,只得她拿着东西去找人。
没想到,东西没用上就败下了阵。
具体经过,她并没有如实同方文辉说,一个,那样的事太丢人;另一个,她心里仍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方文辉叹气,“哎,我早说算了,别折腾了。”
王雨薇边推开门,边脱挎包,闻言挑眉,“你要真甘心,能把东西给我?”
方文辉垂了垂眼,“起先也气不过,不过后来我也想通了,桃子她自己愿意嫁,就随她去吧,我只要她好就成。”
骗鬼的话,谁信呐。王雨薇嗤笑,“行了,漂亮话谁不会说,不敢就不敢呗,非扯那些虚头巴脑的。”
方文辉什么样人,她再清楚不过。既想得好处,又不愿自己出头,要不是看着他对自己有用的份上,这种人她都不爱搭理的。
要按平时,跟他假客套几句也就算了,可谁叫她今天心情不好,正愁没地方撒气。再说她现在这情形,一般人也不怕得罪的了。
被说得有些没脸,方文辉搓了搓手,“你这话说的,我,我——”
“看,在这儿呢!”
正说着,外头进来俩女的,两人都穿着身沾泥的旧布衫,脖子上各搭了一提条泛黄的汗巾,径直朝王雨薇走来。
其中一个边走边朝另一个道,“大花你看,我就说么,拉屎用不了这长时间,这个不要脸的货果然躲这偷懒呢!”
大花全名徐大花,徐家村嫁来的,另外一个叫何爱莲,本村的,两个都分的挑粪的活。
说起来,这活除了爱干净的小年轻,村里人不少人抢着干,一般人想干还轮不上。
你道为啥?
原因有二:一方面,村里计工分,青壮年十分,妇女七八分,老幼依次递减。生理上的差异,一般妇女要拿八分得累死累活,但挑粪这活不算累,还能计八分,比其它活轻松许多,就是看着脏臭了些,又不是十七八的姑娘家不讲究这些。
另一方面,这年头种菜还没那化肥啥的,施的都是这最天然的有机肥,这东西可金贵,不能私藏,家家户户都得充公。但明面归明面,私下里给自家的自留地抠下点粪水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不过分。
这不,两相一合计,这活就抢手起来,也就比王雨薇原先那养猪场的活稍差些。
听说何爱国把王雨薇调来这,大家伙私底下没少抱怨呢。
可王雨薇不这么想。别说挑那恶心玩意儿了,就是看几眼,她都受不了直恶心,要不然她也不会豁出去找何楚桃求情。
被拒绝后,心里越发恨了。原本她只打算就围巾和手套说事,气上了头,也就不管不顾,找了徐常胜乱咬一气。
事不顺,她又烦又恨,早就把自己翘工这事给抛在脑后,这会儿见到俩人,心猛地一紧,下意识抗拒,拔腿想跑,“不,我不去——”
何爱莲和徐大花怎么可能让她溜,堵了她的路,一左一右抱着她的手臂按着不让动。
徐大花拧了把她手上肉,骂骂咧咧,“好你个傻婊,骗我说肚疼上茅坑,原来是在这儿会男人呢。”
“就是,这不要脸的,搞完一个又一个,浪货!”何爱莲也跟着骂,边骂还边睨了一旁的方文辉一眼,显然是把他当做了不正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