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夫妻旁若无人,徐建业摸摸鼻子,“那,我,我还是先回吧。”
外人不知道,他清楚得很,大伯娘之所以回娘家,那是跟他妈徐桂香吵了架,这会儿人娘家兄弟上门要说法,他在多少尴尬。
徐常胜没拦他,只叮嘱了句,“回去别跟你妈说。”
徐桂香性子火爆,他怕她知道了,来找舅舅说道,把事情弄复杂。
徐建业点点头,拉开院门探头探脑出去,生怕徐春竹在外头等他。
徐常胜牵着何楚桃,到门口才松手。
何楚桃打心眼里不想进,可毕竟是舅舅上门,连面都不露,总是说不过去。
堂屋里,徐国强招呼着大小舅舅坐,徐建民没怎么说话,父子俩都不是能言善道的,光听俩舅舅的声音,徐国强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徐建民脾气硬,几次想回嘴,可想想对方是老舅,到底还是忍下了。
大舅何民生见自己说半天,徐建民闷葫芦似的半个屁不放,有些不耐烦,“雨花回娘家,你到底咋想的。你是他男人,就这么看着她被小辈欺负也不管......”
徐常胜领着何楚桃进门,正听见这话。
徐国强及时打断了大舅的话,“看,常胜和桃子回来了。”
“大舅,小舅。”徐常胜叫人,何楚桃跟着叫。
小舅何民养应笑应了声,大舅看也不看何楚桃,只鼻子里哼气,“可算回来了。常胜,忙啥呢,我这下了工赶来还见不着人。这娶了媳妇忘了娘,连你妈也不管了?”
“大舅,你这说的哪的话。”徐常胜淡淡道,“妈想娘家了,回去住两天,我做儿子的总不能不让。”
“放屁!”何民生瞪着眼骂,“想啥娘家呢,离这么近,走走二三十分钟的路,谁不知道是被你新娶的媳妇给气着了!”
说着,他冷扫了何楚桃一眼,“你这媳妇可真能耐,才进门就骑婆婆头上,搅得家里头不安生,有这么做媳妇的么?”
这眼神,让何楚桃心里很不爽,她本不想掺和,可人都骂到自己头上来了,她可忍不了。
“大舅,真是冤枉,我可啥都没干,妈让做啥我就做啥,一句话都不敢顶。说我把她气走,这都外头瞎传的,我不知道你为啥这么说,是妈说的么,那我要问问她,我到底做了啥让她这么气。”何楚桃不卑不吭。
何民生没想到她敢当面反驳自己说的话,也不管她说了什么,皱眉叱声,“男人家说话,女人插什么嘴!”
竟搞男女歧视,何楚桃从小到大,还没这么憋屈过,冤枉人不说,连辩解都不让。
她当下黑了脸,说了声,“爸,常胜哥,我去厨房帮大嫂”,便出了门。
何民生见她一言不合就走,气得拍桌子,“瞧瞧,脾性还真大,这么说一句,就甩脸给我看,还说不得了!常胜,你就这么惯她......”
徐常胜冷了脸。
何民生仍在喋喋不休,何民养倒是有几分眼力见,察觉出徐常胜表情不对,拉了拉他的衣袖,“哥,别说了。”
话被打断,何民生还不乐意,“怎么,我说的不对?常胜,咱大男人,不能被个娘们牵着鼻子走!”
徐常胜拧眉听了半天,发现大舅把他妈回娘家的事全怪在何楚桃头上,这明显和事实不符,他推测,他妈何雨花只顾撒气,并没有说实话。
“大舅,不知道妈咋跟你们说的,这还真跟桃子没关系。是大姨,她不知道哪得的消息说公社食堂帮厨有个空缺,让我给周伟表哥活动活动,桂香婶那头也得了消息,也让我帮建设哥活动。
同一个缺,正好撞上,妈要帮大姨,婶这头拉着我叔压我爸,两家人就闹上了。先不说我能不能帮得上,就算是能,你们说,都是亲戚,帮谁是帮?”
这事说白了吃力不讨好,帮谁了都要落另一家埋怨,偏他妈是个拎不清的,为了别人家的事闹离家。也不想想,真要是依了她的意思,叔婶那头以后还怎么处。
“啥,还有这事?”何民生愣了愣。
何雨花回去后只抱怨儿子娶了新媳妇不听她的话,家里人都跟她对着干,可没提公社食堂帮厨的事。
有这好事,竟然藏着掖着,他可没听到一点风声。
何民养也急问,“她们咋知道的,靠谱不?”
何雨花的事先放一旁,两家的关注点都在公社食堂有空缺的事上,说着说着话题跑偏。
还质问个啥,巴结还来不及。两人都想给自家儿子争取一下,尤其是何民生,那叫一个变脸。
“你妈也是,这么大事回去也不跟我们说清楚,害得我还以为是你新媳妇闹的,你看这事弄的,我还好心办坏事了。”何民生讪笑着,话里话外把责任推给何雨花。
何民养更是语气谄媚,“我早说了,桃子看着是个好的,不至于。刚我还对她笑来着......”
他本不想来,是何民生非拉他一起。好在他纯属陪跑,没说啥不该说的。
徐常胜料到他们的反应,既然把事挑明,他也想好了后续。
“大舅、小舅,我徐常胜啥人你们都知道,这拿职务占好处的事我绝对不会做。”
何民生正要急着开口,徐常胜抬了抬手按住他的话,“不过,我也不是那不懂变通的。我去公社问过了,事情是真的,但想要补缺的也不少,我能推荐上去几个,但人还得公社选,至于定谁,结果不保证。”
这么做,还是他从何楚桃说的应聘出纳的事里得的启发。
举贤不避轻,这是桃子说的,他觉得很有道理。
你发达了,亲戚们想跟着沾点光,这再正常不过,一味冷硬拒绝伤感情不说,也不是最好的办法。在能力范围内提供机会,至于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何民生、何民养两兄弟连连点头,纷纷表示只要徐常胜肯帮说句话,机会均等,最后就算不成,也怪不到他头上。
事说完,徐常胜客气留人吃饭,俩人巴不得,顺势应下。
何楚桃这头出门后,拎着墙脚的背篓去厨房。
何艳丽已经蒸上了饭,正倒腾菜。
三小只没在外面玩,蹲在角落摆弄红薯,讨论是放火里烤好,还是放炭灰里烤。
见何楚桃进门,三人忙围了上去。
狗子率先问,“小婶,你今天进城,买啥好吃的了?”
边问还边用鼻子嗅嗅,“有肉!”。
“你这鼻子是真灵。”
何楚桃笑着拿出买的一堆东西,“大嫂,这我今天进城买的。本来想买点五花肉的,去的时候晚了,就剩些骨头和下水。下水那些太臭,怕吃不惯,就买了些排骨,拿土豆炖炖。这虾干,弄两个蛋蒸了,吃着软嫩,孩子们准喜欢。还有这木耳......”
何楚桃一样样说着,别说孩子们了,就连何艳丽也是两眼放光,高兴地不行。
摆了回酒,把家里掏了个精光,席上吃了两天硬菜,过后啥都不剩了。
米面还有些,鸡蛋是这两天才下的,除此之外存货的柜子空荡荡。孩子们还在长身体,光吃自留地里的蔬菜可不行,她正愁怎么开口。
平时这些采买都是婆婆管,眼下婆婆回了娘家,她又不敢拿这事去烦公公,得亏弟妹是个大方的。
也是,小叔子有钱,不像他们,每个月赚的除了上交公婆,剩下的得抠着攒,才能时不时添置些私下想要的。
她仔细分着油盐酱醋,把暂时不用的放柜子里,最后拿着虾干有些纠结晚上要不要烧,“这东西可贵吧。”
对于何楚桃来说不算贵,但话不能那么说,她想了想道,“还行吧,比肉贵点。但它不占重量,一斤可不少呢,不像肉,吃不了两顿。咱每回蒸蛋或弄汤的时候放上几个,能吃上段时间。”
何楚桃的歪理,何艳丽听了竟觉得十分在理,当下决定弄几个晚上尝尝鲜。
“这东西咱河里抓的我吃过,比这小多了,味道不错,就是没啥肉。外头买的我还从来没吃过,沾你的光,这回算是有口福了。”
三小只高兴地拍手,当下决定放弃红薯,有肉又有蛋,谁还关心红薯怎么烤。
何楚桃又拿出买的笔和本子,“这是给你们三个买的,一人一本。狗子,你再过几个月就要去上学了,可要好好学习,回来教弟弟妹妹们写字。”
她本来想提前教他,可转念一想,狗子也就剩这么几个月纯玩,以后就要饱受学习的摧残,还是别提前给他压力了。
狗子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拿着本子,稀罕地不行,连连点头。
分发完,剩下些是明天回门准备带去娘家的,她没拿出来。背篓放一旁,撩起衣袖,帮着何艳丽弄晚饭。
没过多会儿,徐常胜来厨房,说两舅舅要留下吃晚饭。
何艳丽点头应声,她早料到了,蒸饭的时候就多加了两碗糙米。
晚饭委实不赖,有肉有蛋,饭管够,徐常胜还特拿了酒招待。
吃饱喝足,何民生挺着肚子摸了摸,终于想起此行来的目的。
他试探着开口,“常胜啊,你妈那也不是个事,要不你去劝劝,说两句软话,这事按你说的做,她也没啥好气的,再有啥事关起门来说,别叫外人看笑话。”
“随她去。”
没等徐常胜开口,徐建民先发话,还指挥何艳丽,“去,拿十斤米给你舅,就算是她的口粮,不够了再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