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相浮出水面,她以为他们的前路再无阻碍,可到头来,却因为一句话,将他们的感情再次推入死角。
甚至,他连她的一声忏悔,都不愿再听。
多么讽刺。
到底,是哪里错了呢?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她只有逼自己不断处于忙碌之中,才能不去想他的脸,不去想她无意间所犯下的“罪”。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怪他,可是,每当孩子问起自己的父亲之时,她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心痛。
“渺渺。”
“嗯?”她回过神来。
“周末我们一起去郊游吧。”
说话的男人是靳以辛,他口中的“我们”,指的是他女儿、她儿子,连同他们两个。
“好。”想起五岁的何斯年最近总抱怨她没空陪他,何渺渺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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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捡起草坪上的一朵小花,献宝似的拿到了何渺渺面前。
何渺渺听着她的叫法,虽然明知不合适,却也只能苦笑,一个三岁的小姑娘,怎么说都不肯改口。
小姑娘拿着花,意图很明显:她想把花插在何渺渺的发间。妈妈现在坐着,我应该够得着,她这么想着。
可是,还没等她踮起脚尖,花便被人一把夺走了。
“靳子瑜,你又抢我妈妈。”何斯年嫌弃地看着手中那朵还带着泥土芬芳的花,随手一扔,又强调着说道:“我说了很多遍,这是我妈妈,不是你妈妈。”
靳子瑜见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听来惨烈,却没有半颗眼泪。
何斯年了解她的性子,知道这丫头不过是在“卖惨”罢了,便威胁道:“你要是再哭,一会儿就不给你吃‘小熊糖’了。”
靳子瑜还小,还不懂得什么是威胁,但她却知道,小熊糖很好吃。
她立马止住了“哭”,炯炯有神的眼睛眼巴巴地仰视着他,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伸出了左手,讨好般地说道:“哥哥,哥哥,我要吃糖。”
何渺渺无奈地看着他们。
她来到榆市后的第三年,遇到了靳以乐。
本地人,经营着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规模不大,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
她刚到他们公司上班时,他身边常带着个一岁的小姑娘,原来孩子的母亲在她出生后没多久便意外身亡了。
一个大男人,带孩子难免笨拙又粗心。她看不过去,又可怜这孩子这么小就没了母亲,便时常帮衬着。
谁知道,孩子大了后,见了她便执拗地叫“妈妈”。
何斯年趁着靳子瑜吃得正欢,循循善诱道:“跟我念,‘阿——姨——’。”
“阿姨。”靳子瑜不疑有他,跟着他念了几遍。
“这是谁?”何斯年指了指自己的母亲。
靳子瑜朝他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妈妈。”
何斯年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不管是同龄人觉得难理解的算术题,还是那些“abcd”,在他眼里都不过只是小菜一碟罢了,唯独对着靳子瑜这个丫头,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承运。”靳以辛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试探着问道,“叔叔做你的爸爸,不好吗?”
他知道何斯年少年老成,跟一般的孩子不同。
这孩子的心,不是靠几顿大餐,几个玩具便能“收买”得了的。
果然,何斯年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皱起眉头的他,看上去更像是个“小大人”。
“叔叔是叔叔,爸爸是爸爸。”
靳叔叔对他很好,但是妈妈不爱他。
有时候,他总能发现妈妈对着窗外出神——她一定是在想着爸爸吧?他这么想着。
他希望找到自己的爸爸,可是妈妈却总是逃避这个问题。
何渺渺也有些意外——靳以辛这么问之前,并没有和她商量过。
尽管这么两年下来,公司内的人也俨然将她当做是女主人一般对待。靳以辛也曾说过,他们一个带着儿子,一个拖着个女儿,不如“凑合凑合”,一块儿过算了。
但当时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开玩笑一般,她便也没有当真。
可是,今天的靳以辛,却显得格外认真。
这种认真,让她觉得突然之间有某种包袱,压在了自己身上,不知该如何推开。
“以辛……”
“我说笑呢。”还没等她想好拒绝的措辞,他却笑着打断了她。
她松了一口气。
靳以辛悄悄用余光看着她的眉眼,小心地藏起了自己的感情。
是玩笑还是认真,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何渺渺刚来公司时,他还刚经历丧妻之痛没多久,孩子又哭闹个不停,他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也不知怎么哄孩子,幸好有她帮忙。
那时候的他,对这个女人,更多的,是感激。
后来,靳子瑜渐渐长大,粘何渺渺也粘得愈发紧。想着两个孩子能做个伴,两人抽空便会带着孩子出门玩。在外头不知道的,还真当他们是一家人。
再后来,就在连靳以辛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时候,这种感激和信任却已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工作时的那股子韧劲,对自己的那种狠劲,以及面对孩子时的细心与温柔,都悄悄的,一点一点地占据着他的心。
但他不敢表露出来,只要他不说,她便没有机会拒绝了吧?
其实,他能感觉到,她的心里始终装着一个人。也许那个人,便是何斯年的亲生父亲。
可是他不懂,如果那个男人没有死的话,是多狠的心,才任由她们母子二人流浪在外,不闻不问五年。
只是关于这一点,他更不敢问。
“哥哥!”靳子瑜叫道。
那边何斯年正在观察着一只昆虫,被这个丫头这么一喊,昆虫便被吓得逃走了。
何斯年不满地看着她,怒目而视,却见她手里拿着一颗小熊糖。
靳子瑜不知哪里又得罪了他,怯生生地说道:“最后一颗,给你。”
不知怎的,他竟红了脸。
“渺渺,我记得你是罗城人吧?后天我要跟你们那儿的一个老板谈个项目,你陪我去吧。”
听到“罗城”二字,她脸色一变,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