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图,郊区小镇的一处小别墅。
苏小暖打开窗户,清晨雨后空气特别清新,花香青草香扑鼻而来,萎靡不振的精神也似乎振奋了几分。
昨天夜里,经过几番周折终于到了这个乔事先准备好的地方,任是谁也没有想到秦翊的人在机场拦截后,她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这是乔的计划,他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料到对方在机场拦截失败后会把注意力转移,在大家都以为她不会来这里的时候,她乘坐次日的飞机抵达了。
远离了他,远离了洛杉矶,即便心头依旧压着那些事情,但好歹多少松了一口气。从此以后,她与他恩断义绝,不管他怎么样,那也与自己无关了。
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大概以为没了,她也不会再告诉他,她会独自生下来,以此慰藉余生。
“小暖,怎么起得那么早?”身后有人笑着走了过来,肩上一暖,已经披上了羊毛衫,“穿上,别着凉了。”
苏小暖微微侧首,方才忧郁惆怅全部隐藏在眼里,看向乔的时候,眸光温软如窗外娇花,笑意清浅甜美。
“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几天……辛苦你了。”
乔摇头,大手落在她肩上力度加重了几分,暗示了他此刻心情有了动荡,“我不困,想到有你在,我就精神百倍,一点儿都不累了。”
他认真地看住她的眸子,语气诚恳,“小暖,你放心,以后都有我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让你和孩子过得开开心心的,我……”
“乔……”苏小暖微微侧偏错开了他的手,认真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已经没了那个心思,我已是人妇,肚子里还有孩子,我们……不合适。”
乔眼色着急,“小暖!”
“好了,我们不说这事了,先吃早餐吧!”苏小暖转来了话题,轻轻一笑,带他在餐桌前坐下,分了煎蛋三明治给他,“我平时很少做,不知道好不好,你试试。”
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前女子明明在笑,他却看见她眸底隐藏的那份哀伤隐忍,即便她不提,他却深深知道那件事对她来说多么痛苦,多么打击。
他宁可她大哭大闹,也不要她这样安静,起码发泄出来了,也容易放下。可她偏偏如此,他也没有办法。
他能做的,就是努力保护好她,让她走出阴影,开心活下去。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苏小暖见他不说话,忍不住问。
乔回神一笑,咬了一大口,味道都还没尝出来就眉飞色舞地竖起大拇指,赞美道:“好!好吃!这是我最喜欢的早餐了!”
“真的?”苏小暖有点不信,她之前都是黑暗料理,要不是想报答他,她还真的懒得做。
乔点头点得飞快,生怕她不信似的“当然了!以后你得多给我做,我会幸福死的!”
“好。”苏小暖弯眉一笑。
她无法报答他的恩情,也无法回应他的感情,也就只能从这些小事回报了。
从今以后,她不再是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她是准妈妈,是要为孩子遮风挡雨的大树,她得坚强,完美,无懈可击!
*
国内某公墓。
山峦暮霭阴沉,斜雨纷飞,天青色下沉闷压抑,一如这坟前压抑的心情。
秦翊一身纯黑色西装,没打伞,五官比以往更加冷削了几分,唇线一笔薄凉森意,幽深的眸子如同凝了冰的黑珍珠,死死盯住坟墓上的那个黑白照,冷成一座冰雕。
白珞琳换下标志性的白衣,穿上修身肃穆的黑裙,她撑着黑伞走到男人身边,低声提醒,“阿翊,时间不早了,我们改回去了。”
秦翊没动,嘴唇似乎更紧更冷了,眸光里多的是让人看不透的阴冷。
白珞琳微微叹息,张嘴再唤了一声,“阿翊……”
“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静静。”秦翊突然开了口,语气平坦没有任何一丝波动,好像一泊冰封的湖,再也吹不起皱纹,只有无尽的寒意。
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乔南星一个眼神递了过来,她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没有多说。
几人深深地对着坟墓鞠躬,随即再看看秦翊,无声叹息,转身离去。
雨越下越急了,豆大的雨滴砸下来有点生疼,秦翊却始终一动不动地站着,目光依旧看着坟墓上的黑白照,照片里那人微微带笑,温柔慈爱,一如昨天轻轻呼唤他回家吃饭的模样。
分明那样真切,回忆如此深刻,她却永远不在了。
再也没人会再那样温柔地一遍遍叫他,没人会在半夜三更醒来扑向他床前看看是否病愈,没人会担心他吃不饱睡不好工作又操劳,没人会再一次次唠叨他疼爱他……
从此以后,他又成了孤家寡人,痛苦地遗落在这冰冷薄凉的人世间。
心,好像割开了一个口子,再一次次刷上辣椒盐巴,再等到好不容易结疤了,再重新撕破。
疼痛,绵长……
将手放在心口,他被雨淋得湿透,短发滴下的水珠顺着额头再落到眼里,也不知是眼泪多,还是雨水多。
秋雨萧瑟,他挺拔笔直的身影在雨中似乎飘摇了起来,最后……
砰然跪下。
他伏在雨水泥泞里,压抑的呜咽隐约传来,很快又吹散在了雨里。
“妈,对不起……我没能救你……”
“妈,十年了。我带你回家了……”
“妈,你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秦家……过得太久好日子了!”
话语从悲痛,渐渐变成强硬冷酷,他从泥水里抬头,苍白脸颊神色愈发阴沉无情,眸光刹那猩红如魔。
*
秦家大宅。
秦正浩已经病了许久,至今还在病榻上缠绵,似乎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也怪不得他好不了,虽然秦翊出国了,可是留下了乔南星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祸害,一天天玩的猫捉耗子的游戏,凌迟一般慢慢地将秦家逼向绝路。
秦炎不擅经营,早已焦头烂额,一天天跑回家汇报,他也一天天病重。
在病重的这些日子,他又更加经常地想起那个曾经在秦家工作的女人,那些差点被他害死的女人,不知道她现在病情是否好了,又在哪里呢?
秦正浩每天就望着天花板发呆,想着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回忆无法挽回的过去。
房门忽然被人匆忙打开,一人又急冲冲地奔了进来。
秦正浩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来了,一天好几回,早就习惯了。
“又怎么了?”他微微闭着眼,心想又是哪个股东跑了,多少股票被收购了?
秦炎火急火燎地冲到床前,急道:“爸,大事不好了,阿翊……阿翊回来了!”
“什么?”秦正浩猛地睁眼,愕然看住了他,“他……他怎么回来了?还有……还有别人吗?”
他那么孝顺母亲,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单独回来,那么他是带着她回来的?
她……她真的回来了?
秦正浩脸色越发激动,呼吸急促,挣扎地起来,死死抓住秦炎的手,“你说,你说!”
“爸……”秦炎脸色露出了为难,顿了顿才艰难地开口,“阿翊他……是带着楚姨的遗体回来的,据说已经入土为安了。”
秦正浩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突然涨红,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不……不会,她不会……”
“爸,爸你别激动,深呼吸,深呼吸!”秦炎赶紧给他顺气。
秦正浩瞪着眼睛,好像还是难以置信,嘴里不住地喊着,“楚楚,楚楚……”说着,一口气堵在心口,他痛苦地捂住胸口,两眼瞪出,面目狰狞,几乎就要窒息死去。
秦炎大叫喊了人来,家里随时准备着的医生和护工冲了进来,又是一轮争分夺秒的抢救。
不多时,秦正浩呼吸终于平缓了下来,却还是得依靠呼吸机维持着,他好像突然没了灵魂,直勾勾地望着空处,嘴里不断呢喃那个名字。
秦炎咬咬牙,垂下眼,他还有个坏消息没有告诉老父——秦翊公开宣布要将秦氏集团收购了!
时隔十年,那个蛰伏多年的家族私生子,终于复仇而来!
秦家,秦氏集团,以及所有欺负过他的人,又有谁能够幸免?
秦炎望着窗外倾盆大雨,慢慢地出了一口气。
暴风雨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