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鱼抬起头，看到他墨蓝色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没关系。”桑鱼侧过脸，避开他怜惜的目光，“昨天晚上的事……对不起。”
感觉到她言语中的疏离，温埃德顿了顿，才露出一抹略带苦涩的笑。
“没什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昨天她和那个男人吵得那么厉害，连电话另一端的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知道偷听别人谈话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可是温埃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是舍不得挂掉电话。
他想听他们吵架，想以此安抚自己内心的不安，可是真的听到他们吵了，他的不安却越发浓烈。
认识桑鱼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失态过……
恍惚间回过神来，他才发现两人已经默默地站在夜风里好一会儿了，居然谁都没说话。
是啊，说什么呢？以他们之间的关系，难道他还希望桑鱼会跟自己解释什么？
站在冷冷的风中，桑鱼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解释，显得太冷漠；解释吧，她又该怎么解释？
温埃德的性格是那种温文尔雅的性子，总是保持着西方男士特有的绅士范儿，不该问的从来不问，让她不舒服的话题也从来不提，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尴尬过。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猛然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那个预付款……”她总算记起来昨天晚上就该跟温埃德谈的事情了，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打破沉默的理由，“埃德，你是不是给错卡了，那个预付款也太多了吧？”
她在自动取款机上查了好几遍，才确定是六位数，可是这个价格买个当代知名画家的画作都够了，为什么要给她呢？
温埃德回过神来，随即笑了，显然早就想好了应对的理由。
“没有，的确是给你的。”
“不行不行，这太多了。”桑鱼说着，从包里拿出那张卡，递给温埃德，“估计我一辈子画的画也卖不上这么多钱，你给你朋友还回去吧。”
可是温埃德却怎么也不肯接。
“你就拿着吧，我那个朋友……他又不缺钱，你给他画的时候多用点儿心就行了。”他随口说道，顺便把桑鱼的手推了回来。
他都这么说了，桑鱼要是再推辞，就显得太虚伪了。
“那……好吧。”她只好收回了卡，抬腕看了看表，“要不我请你吃宵夜吧，就当是感谢你了。”
要不是温埃德，她肯定找不到这么多的兼职，殡仪馆的费用就更没着落了。
温埃德自然愿意和桑鱼多相处一会儿，但是让女生请客吃饭，怎么也不像是一个绅士的风度。
可桑鱼的脾气他知道，要是不同意，她肯定会不安的，说不定还会用什么别的方式报答他。
想了想，他有了主意。
“好啊，我来这么久了，一直想尝尝老京城的特色小吃，正想让你给我介绍呢。”
“特色小吃？”桑鱼秀眉微蹙，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奇怪，“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温埃德一脸期待，“最有名的是什么？你带我去吃好不好？”
华夏美食全世界都闻名，身在原汁原味的老京城，他这回一定会大饱口福的。
桑鱼的小脸拧了拧，显得十分纠结。
老京城的特色……说实话，连她都吃不惯。
可是既然要请客，自然就要尊重客人的意见。
桑鱼最后下定了决心，重重地点头：“成，我就带你去尝尝老京城的‘特色小吃’！”
＊
看着眼前碗里那黑乎乎的一堆东西，温埃德掩不住满脸的惊恐。
“桑……”犹豫了片刻，内心的恐惧终于还是战胜了男人的面子，他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呀？”
不是他胆子小，只是眼前这一碗，怎么看都不像是食物啊！
“卤煮火烧啊！”桑鱼捧着一个烧饼，小口小口啃得很斯文，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你不是要尝尝老京城的特色嘛，这就是了。”
卤煮火烧，绝对是老京城最有特色的食物了。
听着桑鱼笃定的语气，温埃德揉了揉鼻子，再次鼓起勇气，打量着眼前的海碗。
深褐色的老汤看不出是由什么熬制成的，里面是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看起来像肉，却没有肉的纹理，仔细打量，好像是心肝脾肺肠这些内脏剁碎了，再混合在一起，上面撒上葱花香菜等调料，整个汤碗散发着一种热腾腾的奇异味道。
莫名地，温埃德忽然想起在非洲拍摄到的秃鹫抢食的画面。
血腥的腐烂的内脏翻滚着，让他也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造反了。
“呕……”忍不住干呕了一声，看见桑鱼的目光看过来，他赶紧捂上了嘴。
这可是桑鱼请他吃的东西，他总不能这么当面给人家没面子吧？
深吸了口气，他强忍住胃里的不适，冲着桑鱼挤出一抹僵硬的笑。
“这个……能吃吗？”
“怎么不能吃？”桑鱼松开抓着火烧的手，朝四周摆了摆，“你看，大家不都吃着呢嘛？”
温埃德顺着她的手势看去，果然小小的饭店里，坐的满满当当的食客都在大快朵颐。
撒点醋，或者来点酒，再吧嗒吧嗒嘴，人人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桑鱼诚不欺我啊……
可是轮到自己，温埃德却怎么也下不去嘴。
拧开饮料瓶，他吞了一大口可乐，给自己压压惊。
“桑，你们华夏人怎么……会喜欢吃这个？”温埃德移开目光，都不敢看眼前这堆东西了。
这种动物内脏，在西方国家根本就不会有人吃的好吗？全都送去饲料厂做成动物食品了。
可是他觉得匪夷所思的问题，在桑鱼看来却完全不是问题。
“这有什么？”桑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抽出餐巾纸擦了擦手上的饼屑，“在华夏，这很正常啊，还有吃虫子的呢！”
虫子？
温埃德顿时瞪大了眼睛。
没理会他震惊的神色，桑鱼如数家珍地给他介绍华夏人的特殊口味。
“虫子也没什么，高蛋白嘛，毕竟是有营养的东西，我还知道有人爱吃鸡屁股呢，还有老鼠，蛇，甲鱼……”
听着一个又一个恐怖的菜谱从桑鱼嘴里蹦出来，温埃德觉得自己快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