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越是生气，抄起桌上的白玉茶杯狠狠地砸在了金线勾勒的地砖上。
他能不生气吗？辛越死了，他只是出于礼貌慰问了一下辛万金，谁能想到几天后，却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看着盛怒的父亲，顾影又害怕又委屈，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爸，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我们顾氏，为了咱们这个家——”
“为了顾氏？为了家里？”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顾思义的怒气更是蹭蹭地往上窜，“你要是真的为家里考虑，就更不能做出这样的事！真是糊涂！”
被如此疾言厉色的训斥，顾影哭得更厉害了。
“我错在了哪里？难道我什么都不该做，等到那个女人毁了我，毁了咱们这个家才动手吗？爸，是你教我的，凡事要先下手为强！”
听着顾影的强词夺理，顾思义气得伸手指着她，手指止不住地哆嗦：“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我怎么教出你这么蠢笨的女儿？空长了个花瓶样子，智商还不如一只猪！”
被自己的亲爸如此呵斥，顾影索性连形象都不要了，大哭了起来。
看着顾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顾思义还想骂，却还是强忍了下来。
等到顾影哭的声音小了点儿，他的情绪也稍稍平复了下来，才语重心长地说：“我不是说你这件事做得不对，先下手是对的，但是你的方式很不可取！”
听到这里，顾影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望着顾思义，挂着泪痕的小脸上带着几分惊讶：“爸，你的意思是……”
顾思义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雪茄，点燃吸了起来，似乎在平复着过于激动的情绪。
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这件事你错处有三，第一，在一开始出事的时候，你不该瞒着家里；第二，决定下手之后，你应该跟我或者你哥哥商量，不该自己动手；第三，就算你出于什么心理，事先不敢告诉我们，事后也应该及时通知家里，这样才能抓紧时间抢得先机，把事情的发展牢牢控制在自己人的手里。”
顾影听得一愣一愣的，神情复杂，似是有几分懊悔，又像是有几分羞愧。
是，如果这件事交给父亲或者哥哥来做，肯定不会像自己弄得这么错漏百出，导致现在到处救火。
顾思义走到沙发旁坐下，弹了弹雪茄的烟灰，神色渐渐稳定了下来。
“影影，你知不知道，我把你捧到今天这个位置，花费了多少心血？”
顾影惭愧地低下了头：“嗯……”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一旦被人揭发出来，就算家里能把你保下来，可是这么多年的心血怎么办？你还能保有现在的位置吗？”
一个沾上丑闻的人，不管是慈善大使，还是新锐画家，都代表着她的职业生涯就此终结了。
“你都这么大了，做事情还是没有将后果考虑周全，记住，一件事情，如果你承担不了最坏的后果，宁可不要做，也不能去做。”
顾思义的话语有些拗口，顾影却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擦着眼角的眼泪，满脸羞惭：“爸……我知道错了。”
顾思义看着她乖巧柔顺的样子，不知为何却叹了口气。
“幸好这次有人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影影啊，这样的事一定不能有第二次了，否则，爸都不确定能不能保得住你。”
这话说得顾影悚然一惊。
是啊，随着她的名声越来越响，社会影响力越来越大，如果出事，后果也势必很严重。
就像飞上云端，飞得越高，就会跌得越惨。
她从小视为保护神的父亲，有一天终将老去，也无法再保护她了。
顾影咬了咬唇，站起身来，冲顾思义深深地鞠了一躬。
“爸，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做事一定会考虑周全再出手。”
顾思义咬着雪茄，点了点头。
“如果有人再问你这件事，你知道怎么做？”
“知道，您放心。”
深深地打量着顾影，顾思义终于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你先去忙吧，把你哥哥叫进来。”
顾影答应了一声，走出房间。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顾思义一个人，他深吸了一口雪茄，看着头顶巨大恢弘的水晶吊灯，目光渐渐变得有些遥远。
既然确定了是她，那么那件事，真的不能再拖了。
＊
这么久以来，桑鱼第一次在上班的时候不想工作。
事实上，她就算是工作，也实在无法集中注意力。
这些天一直在全力追辛越的案子，可是现在忽然不用管了，整个人就跟泄气了似的，一点儿精神都没有。
桑鱼走到办公室门口，看了眼今天的工作安排。
跟往常一样，她的日程安排得满满的，这还不算如果有突发事件，叫她出去跑现场的情况。
就算拖延下去也没用，都是她的活，只是早做还是晚做的区别而已。
微微皱着眉头，她刚要转身去准备工作，却被放在办公桌上的报纸吸引了注意力。
每天早上都有最新鲜的报纸可以看，这算是机关单位的福利吧，不过桑鱼一直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时间看报纸。
可是今天，报纸上的新闻却让她心头一紧，一下子把报纸抓了起来。
财经版头条新闻的标题用巨大的黑色字体写着这样一句话：金成投资公司于今日正式挂牌上市。
金成投资公司……
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名字，却像一记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桑鱼的心上。
她知道这家公司，在精英云集的京城，金成投资不算是个知名的公司，可是桑鱼却知道，它是凌氏家族名下的跨国集团在华夏为数不多的产业分支之一。
看到这个新闻，她心里的很多疑团都跟着迎刃而解了。
为什么凌绝会来到京城，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住这么久，为什么他会不断参加各种商务聚会……
重重地将报纸丢在桌上，桑鱼强迫自己不再看下去，不要再想下去，可是心里那种复杂郁闷的滋味却如阴魂般挥之不去。
她真是天真，真是可笑，居然会以为他是因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