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主动找他。
是为了温埃德的那幅画，可是这种话题肯定不适合在手机里说。
幸好，凌绝没有追问她是什么事情。
“你在哪儿？”
“我在莱登国际酒店。”
电话那边的凌绝微微停顿了片刻。
“我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听到他隐隐透着笑意的声音，桑鱼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这个前台领班，真是太误事了！连凌绝都不住在这儿的事都不告诉她，害得她在这里呆呆地等了一下午。
冲前台那个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她站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似乎听到了她气呼呼的呼吸声，凌绝在那边说：“我去那里接你。”
“不用。”硬邦邦地拒绝了他的好意，她走出酒店门口，看了看四周，冷冷地说，“酒店斜对面有一家咖啡厅，我在那里等你。”
她不想再上凌绝的车，更不想再让他安排接下来的会面。
“好。”凌绝答应了。
桑鱼把手机放回包里，把外套的帽子戴上，走进了沉沉的夜色。
＊
咖啡馆放着悠扬的钢琴曲，混合着又甜又暖的咖啡香气，让人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
桑鱼选了一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坐在麂皮沙发上。
“小姐您好，请问您几位？”笑容甜美的服务员迎上来，轻声细语地问道。
“两位。”
“请问您喝点儿什么？”
“一杯意式咖啡，不加糖。”她随口说道。
服务员离开了。
她望着窗外车流交汇的街道，明亮的灯光不断地闪烁着，晃得人心烦意乱。
坐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咖啡馆里的钢琴曲是反复播放的同一支曲子。
秋日私语，很老旧的一首钢琴曲，却让她忍不住眼睛发酸。
那时候也是秋天吧，是夏天刚结束的时候，和每一个假期一样，她出去旅行，那次她选择了拉斯维加斯。
那时她不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旅行，也是那一次，彻底改变了她的一生。
那个秋天是她的人生转折点，在那个秋天之前，她的回忆都是美好明亮的，之后的却只剩下了是痛苦和黑暗。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之前的二十年是不是一场漫长的美梦，梦醒了之后，她就只能面对残酷的现实。
伴随着轻柔的音乐声，她朦胧的视线内出现了一个颀长的黑色身影，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桑鱼使劲眨了眨眼睛，逼退自己眼中的湿润。
“你来了。”
她没有起身，只是向凌绝微微点了点头。
或许是没料到能看到如此平静淡然的她，凌绝顿了顿，才坐在她的面前。
“一杯意式。”他没有回头，只是向闻声赶来的服务员略抬了抬手，目光始终望着桑鱼。
在等咖啡的过程中，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太诡异，服务员悄悄地端上了咖啡，悄悄地退了下去，生怕打扰他们之间的沉默。
咖啡浓郁的香气升腾着，飘散在桌子的上空。
过了好一会儿，桑鱼才淡淡地说道：“埃德走了。”
和她预料的一样，凌绝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说明他已经知道了。
桑鱼望着他沉静冷峻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他说，那幅画被你拿走了。”
“没错。”
他这样干脆利落的承认，桑鱼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谴责他？他根本就不在乎。
威胁他？她能用什么威胁他？
恳求他？桑鱼在心里冷笑，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凌绝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心软的男人。
哪怕是对她，也不会。
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她冷声问道：“为什么？”
凌绝静静地望着她。
“你答应给我的。”
给他的？
听到他的话，桑鱼才恍然想起一件事。
有一次吵架，她是答应过给他画一幅画的。
可是那也不代表他就可以抢温埃德的啊？还是用这样的方式！
强忍住和他讲道理的冲动，她直接提出了解决方案：“那我再画一幅给你。”
一人一幅，总算公平了吧？
可是她自认为已经让步的建议，却被凌绝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了。
“我就要这个。”
“你——”桑鱼紧紧咬住嘴唇，才能克制住冲口而出的怒骂，“你是有毛病吗？这幅画有什么啊，你怎么就偏偏要这个？”
她真就搞不懂了，不就是一幅画吗？虽然颜料特殊了点儿，也不至于让他冒着犯罪的危险去抢过来吧？
难道他不知道，整个市局为了这幅画都快翻天了吗？他就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深深地望着她因为激动而变得粉红的小脸，凌绝沉声说：“因为是你画的。”
看着他近似霸道的神情，桑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对他来说，只要这个理由就已经足够了。
桑鱼闭上眼睛，一脸疲惫地揉着眉心。
“你要怎么样，才能把画还给他？”
这幅画的事情她必须要解决，不管是因为哪方面的原因，她都要承担起这个责任。
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这幅画，可如果不是她，这幅画也不会被凌绝抢走。
看着她无奈至极的表情，凌绝不自觉地蹙紧了眉。
“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这幅画给他？”冷沉的声音，裹着掩不住的隐隐怒气，凌绝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坚持要把画给温埃德吗？
为了这点小事，还第一次主动找他，还特意等了他那么久。
想到这里，凌绝的心头就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因为他给钱了。”
既然温埃德付了钱，就应该得到这幅画，就是这幅画理所当然的主人，桑鱼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是她这个最简单最合理的回答，却惹得凌绝勃然大怒。
“钱，钱，钱！桑鱼，除了钱你还知道什么？为了钱你什么都不要了是不是？做法医做家教也就算了，你还给死人做美容，还要做人体模特！明明知道温埃德对你图谋不轨，你还为他出头！你还有自尊吗？你还要脸面吗？”
这些话在他心底压抑了许久，此刻被桑鱼淡漠的神情彻底点燃。
最让他痛苦的是，她宁可做这些事，也绝不要他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