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地吃完饭,两人走出了小店。
从温暖的馄饨店里出来,寒冷的夜风吹来,桑鱼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凌绝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戴上了外套上的兜帽,系好带子,再用围巾把她的头脸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天色早已完全黑了,远处的夜空时不时会绽放出巨大绚丽的烟火花朵,和灯火通明的商业区一起,把整个京城照耀得宛如白昼。
他的侧脸映着整个城市的烟花,时不时变换着颜色,俊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感觉到桑鱼异样的目光,凌绝放下手,淡淡地笑了。
“好看吗?”
“好看。”桑鱼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天空,“我是说那边的烟花。”
知道这丫头从来都是心软嘴硬,凌绝没有继续逗她,而是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远方。
“想不想放?”
桑鱼摇头:“不想。”
当年她看了太多的烟火表演,早已对这些瞬间即逝的东西没了兴趣。
凌绝没有勉强她,两人继续沿着步行街往前走。
没走几步,斜刺里就跑过来一个提着篮子的小女孩。
“大哥哥,给你的女朋友买束花吧!”
小女孩的脸蛋冻得红通通的,一双黑亮的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他们。
看着她篮子里那些用玻璃纸包好的红玫瑰,桑鱼愣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今天是情人节。
难怪大过年的商业街还这么多人,到处都是一对对亲密无间的情侣。
她下意识地看向凌绝,正碰上对方投过来的目光。
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桑鱼想也不想就立马开口拒绝:“我不要你的花。”
凌绝挑了挑眉,笑得别有深意。
“不是我要送你,是她要送的。”
小女孩很会察言观色,看到凌绝暗示意味十足的眼神,立马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瞄准了桑鱼。
“姐姐,你这么漂亮,心地一定更美!你就给这位大哥哥一个机会嘛!你看,他好帅的,好高啊,他一定就是你的白马王子——”
这小女孩估计不是第一次做生意了,小嘴噼里啪啦的好话说个不停,桑鱼听得脑袋直发晕。
卖花女孩的话就像是一连串的广告,连带着一袭黑衣的凌绝都被她甜甜的声音包装得金光闪闪。
再说,不用女孩说那些多余的话,只是这种带着祈求的目光都由不得她不心软。
她连汉堡的眼神都拒绝不了,更何况是一个在数九寒天卖花,冻得可怜巴巴的小姑娘。
看出了她的动摇,凌绝不着痕迹地给卖花女孩的篮子里放了几张钞票。
凭这小姑娘的口才,她也值得这些钱了。
看到那几张红彤彤的大钞,卖花女孩的眼睛都亮了。
这些钱,买她这一篮子的花都够了!
可是凌绝却只是从中间抽出了一朵,递给桑鱼。
“你不喜欢很多的花,只送你一朵好了。”
自从上次的花车事件,他就吸取到教训了。
看到这么多钞票只换了一朵花,小女孩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大哥哥,大姐姐,你们好浪漫哟!一朵玫瑰花,代表你是他的唯一!祝你们永远幸福!”
收了钱,卖花女孩心满意足地奔向下一对情侣了。
看着眼前那一朵含苞待放的红玫瑰,桑鱼的小手慢慢在口袋里攥紧了。
唯一,幸福,永远。
这些词太美好,她还有资格再拥有吗?
顿了顿,她伸手接过了花。
“谢谢。”
她收过无数次鲜花,只有这一次是一朵,可是这一朵鲜花却又那么沉重。
将她复杂的神色尽收眼底,凌绝轻轻地揽住她的肩。
“外面太冷,我们回去吧。”想了想,他轻声加了一句,“今晚早点儿休息,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异样,桑鱼敏锐地抬起了眼睛。
“什么地方?”
“福利院。”
捏着手中的花,桑鱼疑惑地看着凌绝。
她是不是听错了?凌绝说的地方是……福利院?
大过年的,他要去福利院干什么?
可是凌绝却显然不愿意解释,只是紧了紧放在她肩上的大手。
“走吧,我们回家。”
*
“值此新春来临之际,我们怀着感恩的心情,热烈欢迎凌先生来到我们蓝天福利院——”
麦克风的效果不好,时不时会有刺耳的噪音突然想起,震得桑鱼耳朵嗡嗡直响。
这就是凌绝要带她来的地方,位于京城近郊的蓝天福利院。
从外观看起来,这应该是一个年代久远的福利院了,硬件设施老化,外墙斑驳破旧,尽管如此,里面依然人满为患。
上至已经失去自理能力的老人,下到还在襁褓的弃婴,其中还包括为数不少的残障人士,整个福利院的管理看起来十分混乱。
可是没办法,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需要救助的人来到这里,等待政府和社会伸出援手。
像这样的地方是最合适的社会救助对象,时不时会有官方和民间的机构以各种名义送来钱物等援助物资,福利院的领导在接待方面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凌绝这样身份的大人物能亲自莅临,对福利院院长来说简直无异于从天上掉下来一条活龙,立马不顾现在还是春节假期,马上赶回福利院,亲自全程陪同凌绝和桑鱼进行参观。
期间他自然少不了各种哭穷和明显的暗示,希望能够让这位金主再多掏掏腰包。
参观完了福利院,接下来还有新年致辞,文艺汇演,合影留念……
在这里时间越久,桑鱼越觉得难受。
看着那些神情瑟缩身材瘦弱的孤儿们在台上载歌载舞,刻意想要营造一种欢乐的气氛,桑鱼真心觉得从心底里别扭。
察觉到她的不自在,凌绝干脆利落地拒绝了院长热情如火的午餐邀请,带着桑鱼往大门外走去。
总算可以走了,桑鱼暗暗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她走出福利院的大门,就听见身边的凌绝问道:“今天开心吗?”
桑鱼皱紧秀眉,实话实说:“不开心。”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到这种充满着压抑和郁闷的地方,她怎么可能会觉得开心?
凌绝微微一笑,伸手揽过她的肩膀。
“那可怎么办呢?作为凌氏的少夫人,你可是要经常出席这种场合的。”
他说这话倒不是吓唬她,而是事实。
以凌氏的财力和影响力,做慈善自然都是大手笔,福利院这种还是最低级别的。
要是连这种场面都适应不了,以后怎么办?
不知道是因为凌绝毫不见外的话,还是想到未来出席这些场合的别扭,桑鱼纤细的眉越发拧成了一团。
知道这妮子心情肯定不爽,凌绝不再继续逗她,而是指了指大厅的一面墙,示意她看。
“你看到那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