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取证工作进行得非常不顺利。
在库房里提取到很多不同人的dna,可是因为福利院里人员众多,管理混乱,很多人又是没有亲人的孤儿或者根本没有清楚的表达能力的残障人士,比对工作基本没有办法进行。
而那股让桑鱼引起警觉的可疑尸臭味,也在晾晒几天后就挥发得几乎闻不到了。
药物检测依然没有结果,检验科在数个日夜的工作后,终于无奈地宣告失败,以市局的检验技术,根本检测不出来王根体内的药物到底是什么。
桑鱼的工作陷入了僵局,艾琳琳那边也没什么进展。
没有证据,他们无法正式传讯黄院长,而在走访的过程中,黄院长没了第一次的惊慌失措,无论他们如何盘问,就是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过了几天,有同事提出,也许黄院长说的都是真的呢?也许王根真的只是猝死呢?
毕竟药物检测不能确定死因,而桑鱼的解剖结果也发现王根有脑溢血的症状,而脑溢血本身就是一种死亡率极高的突发性疾病。
在这么一个无法确定原因的案子上花费这么多的警力,本身也是一种浪费。
如果不是凌绝的那番话,或许桑鱼也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凌绝不可能拿意外猝死的案件浪费她的精力。
可是这个案子,她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这天她完成了手头的工作,习惯性地拿出了工作笔记,在办公桌旁翻阅了起来。
她从事法医工作的时间虽然不长,也接触了很多形形色色的案子,她相信任何案子都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只要细心和专注,一定能找到线索。
叮铃铃,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桑鱼的视线还停留在笔记本上,伸手拿起了话筒。
“法医科。”
“桑鱼?”听筒里传来一个低醇的男声,“是我。”
“盛教授?”桑鱼终于从笔记本里抬起了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你……没上课吗?”
随着开学季的到来,盛教授也回到大学了,他们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过面了。
“嗯,今天的课上完了,正准备下班。”
“噢。”桑鱼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淡淡地应了一声。
电话那边的盛唐顿了顿:“是这样的,我刚才才发现,我好像有一本书落在你那里了,是一本英文版的clinicallyorientedanatomy,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
桑鱼想了想:“不好意思,我没注意,一会儿我找找。”
“麻烦你了,因为讲课要用到这本书,所以才想问问你。”
“没关系。”
似乎听出她情绪不高,盛唐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没事吧,听起来不太高兴。”
桑鱼没想到盛唐会这样问她,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有些不适应。
“没什么,是工作上的事。”她不想多说。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桑鱼刚要拒绝,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有……”想到这一点,她的声音都隐隐带了几分急切,“盛教授,你们大学里有实验室吧?”
她的问题有点儿太小儿科,盛唐忍不住轻轻笑了。
“哪方面的?”
“化学药品。”
“有的。”盛唐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你要做什么?”
桑鱼言简意赅地把王根的情况说给盛唐听:“现在市局的检验室没有办法确定药物种类,你看能不能让你们大学的化学实验室帮一下忙?”
“没问题。”盛唐一口答应,“你把样本准备好,明天上午我去市局找你。”
“好。”桑鱼的声音听起来振奋多了,“谢谢你,盛教授。”
挂断了电话,盛唐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面前的一本书。
书的封面上是一张彩色的人体解剖图,上面是全英文的书名:clinicallyorientedanatomy。
把书放进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里,盛唐轻轻地笑了。
是谁说过的,机会,是要靠人来创造的。
*
一大早上,艾琳琳就在洗漱间里堵住了桑鱼。
“桑桑,今天去不去蓝天福利院?”
“蓝天福利院?”
一听到这个词,桑鱼飞快地把毛巾从脸上扯了下来,双眼一亮:“有新线索了吗?”
“没有。”艾琳琳干脆利落地给她浇了一盆凉水,继续雄心勃勃地动员她,“没有线索才要去找线索呀!说,你去不去吧?”
看着艾琳琳斗志昂扬的表情,桑鱼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小九九。
重新拿起毛巾擦拭着脸上水珠,她淡淡地说:“说吧,你去了多少次了?”
听了这话,艾琳琳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这段时间,有空儿就去……”
也真亏了艾琳琳这种百折不挠的精神,在黄院长极度不配合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对蓝天福利院进行死缠烂打式的走访。
“什么都没找到?”桑鱼语气依然平淡得气人。
“嗯。”艾琳琳闷闷地答应了一声,伸手拉住了桑鱼的胳膊,“桑桑,你是我的福星,今天就跟我跑一趟呗!”
桑鱼任由她拽着自己的手臂摇晃,依然慢条斯理地洗毛巾。
好一会儿,她才低声说道:“琳琳,别人都说这个案子只是一个意外,你为什么还不肯放弃?”
艾琳琳一愣,放开了抓着她的手。
“桑桑,难道你也觉得这是一个意外吗?我还以为——”
她没说下去,但是她的表情已经明明白白地表达了她的意思。
桑鱼神情淡漠,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
艾琳琳听不到她的回应,气鼓鼓地靠在洗手池边上。
“你不是也觉得有疑点吗?比如那个尸臭味,不只是你,别人也闻到了。”
对于桑鱼的判断,她是绝对信任的。桑鱼说不止一具尸体,那肯定还有其他的。
这要是发现什么线索,说不准能破获一个连环大案啊!
这可是艾琳琳从警以来最梦寐以求的事。
桑鱼一点点用力,把毛巾拧干。
“如果是我们错了呢?如果那个味道,其实只是长期没打扫的原因呢?毕竟库房那种地方,就算封闭一整个冬天也很正常。”
艾琳琳皱着眉头,就像不认识一样打量着桑鱼。
“桑桑,这可不像你啊,你不是一直告诉我,不能放过任何细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