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桑鱼很清楚一点,“上面”是绝不会允许这件事情被泄露出去的。哪怕是她这个最初的参与者也不会知道内情。
想到这里,桑鱼的心情无比沉重。
难道……真的不能揭晓真相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意味着她这些年的努力和追求都化为乌有了。
心里反复想着这件事,桑鱼连吃着鲜美的小笼包都食不知味。
“桑桑,桑桑?”
耳边的声音把她从沉思中惊醒,她抬起头,才发现凌绝已经坐在了她面前。
“在想什么?”墨眸望着她,似乎在打量,眼底却有一抹掩不住的关切。
桑鱼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轻声说道:“我在想……为什么。”
她的话说的语焉不详,凌绝却马上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抽出一张洁白柔软的面纸,他帮她擦了擦唇角,动作轻柔的像是怕伤到了她。
“人心的贪婪,是你永远也无法想象的。”低声说了这句话,他放下手,看着桑鱼微微地笑了,“有的事情,明知道没结果却还要去做,就像有的人,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要等。”
望着他深邃的眼眸,桑鱼想笑,可是嘴角却泛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是啊,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真的实现了呢?”
凌绝笑容浅淡,大手覆在她的手上。
若不是有那么残存的一丝梦想,他又怎么能熬过那样漫长的黑暗岁月,等到眼前这个他视为珍宝的女人……
不知不觉,两个人竟然忘了最初谈论的话题,只是沉浸在这样难得的安静时光中,久久沉默。
*
厨房里,桑鱼正在对着菜板冥思苦想。
她的面前放着一条刚刚剖洗干净的鱼,右手边是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如何做鱼的图文详解。
“食材:鱼,葱一棵,姜三片……”她一边念叨着,一边笨拙地准备材料。
上次在医院里答应凌绝要学做饭的,可是谁知道做一顿饭这么麻烦!
越是不容易,桑鱼越是斗志昂扬。
她可是精通四门外语,又会画画又会打网球,还是法医专业的高材生,她就不信自己搞不定做饭这点儿小事!
一边给自己鼓劲,她一边狠狠地拍了下案板,谁知道力度使大了,刀背下的蒜瓣嗖地一下飞了出去。
放下菜刀,她皱着眉头捡起蒜瓣,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洗着。
就在这个手忙脚乱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桑鱼胡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市局单位的,桑鱼心一紧,马上接了起来。
“喂,我是桑鱼。”
“桑鱼……是我。”
话筒里传来盛唐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
听这声音不像是工作上的急事,桑鱼稍稍放下了心。
“噢,那个……有事吗?”她瞟了一眼手里湿淋淋的蒜瓣,随手放在了台面上。
盛唐顿了顿,才低声问道:“你身体怎么样?我听说你请假了……”
估计是看她今天没去上班,所以以为她是昨天落水受凉了吧?
“没什么,我就是……”桑鱼忽然想起来凌绝帮她请假的事,到嘴边的解释顿时就说不下去了。
她明明没生病,凌绝却还强迫她在家休息,这种话她还真有点儿说不出口。
“没关系,估计明天就好了。”
“那就好。”盛唐似乎有什么话想说,迟疑了片刻才开口,“昨天……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
如果不是他为了躲避杜倩,就不会把杜倩扔在那里不管,桑鱼自然也就不会被杜倩推进水里。
说起来,桑鱼还是因为他才会遭受这样的事故。
桑鱼想了想,才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有些话,你最好还是提前和她说清楚,以免别人误会。”
她毕竟是个外人,不了解盛唐和杜倩之间的事,多说反而容易多错,昨天的事情就是例子。
这种事情,还是盛唐亲自解释更好。
电话那边的盛唐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半天才说了一个字:“好。”
桑鱼不想再纠结这件事,便转移了话题:“对了,昨天那事儿怎么样了?那个尸块找到了吗?”
因为意外落水,她提前离开了现场,后面的事情也就不知道了。
“找到了。”说起工作,盛唐的语气稍稍自然了一些,“你走之后就找到了,后来我……我在现场做了鉴定。”
当时盛唐连续下水三次,体力严重透支,休息了好半天又换了衣服,才能继续工作。
当然,这些事情没必要告诉桑鱼。
桑鱼也不想知道那些细节,听说找到了立刻本能地紧张起来,马上追问结果:“怎么样?真的是碎尸案吗?”
如果是碎尸案,她又要有的忙了。
“不是。”盛唐的声音有些无奈,“那是一块猪肉,不知道是谁扔在河里的。”
听到这个结果,桑鱼先是惊讶,随即差点儿笑出来。
好吧,或许这只是个恶作剧,不过没有死人就是好消息。
“没事就好,要不然又要忙起来了。”桑鱼的语气轻松了许多,“那先这样吧,我还有事……”
她瞟了一眼案板上那条鱼,声音稍稍有些低落。
听得出她不想再多说,盛唐只好说道:“那你好好休息,再见。”
桑鱼放下手机,重新面对着厨房。
休息?她要是能休息就好了……
桑鱼认命地叹了口气,继续开始跟鱼奋战。
“锅里放油……”她拿起油壶,哗地倒了一大堆,接着重新看教程,“烧热后,放入鱼……”
桑鱼盯着油汪汪的锅底,琢磨着烧热大概是多少度。
这油又不像水,烧开了还可以咕嘟嘟冒泡泡,油烧热是什么概念?
就在她纠结这个温度的几秒钟,锅里的油已经冒出了阵阵青烟。
这样肯定是热了。
桑鱼如此断定着,马上把鱼丢进了锅里。
呲啦一声,锅里立刻冒出了一股浓烟。
“哎呀,忘了放调料了……”桑鱼一扭头看见案板上那些切好的葱姜,赶紧伸手抓过来,不管不顾地丢进还在冒着烟的油锅里。
一股焦糊的味道随即弥漫了整个厨房。
这么大的动静和烟雾,终于把凌绝召唤出来了。
“桑桑,你在干吗?”
进入厨房就看见如此“火爆”的一幕,凌绝短暂地愣了一下,马上走过去打开了排烟灶。
“我在……做饭……咳咳……”桑鱼一张嘴,就被浓烟呛得直咳嗽。
凌绝无奈地看着一脸狼狈的桑鱼,想笑又笑不出来。
“还是我来吧。”他当机立断,从桑鱼手里夺过铲子,手法利落地在锅里翻炒了几下,又倒入水。
滚滚浓烟很快就排放了出去,厨房终于平静了下来。
桑鱼揉着被烟熏的发疼的眼睛,站在门口看着凌绝熟练的动作。
“不是说了不要你帮忙吗?你跑进来干什么?”嗓子还有点儿痒,桑鱼的声音闷闷的。
凌绝头也不回地说:“要是我再不过来,报警器就要响了。”
这么大的烟,搁谁看都是火灾的前奏。
“谁知道做个饭这么难?”她面带不甘地盯着那锅开始咕嘟的鱼汤,视线转移到凌绝的背影上,“你是怎么学会做饭的?”
只是随口一句话,凌绝手中的动作却微微一顿。
很快,他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忙活了。
“菠菜你要怎么做?凉拌?”他指着沥水篮里的青菜问道。
“嗯……”桑鱼有点儿回不过神来,“你看着办吧。”
一个鱼汤能做得差点儿着火,其他菜她也没信心了。
把厨房交给凌绝,她走向洗手间,准备洗掉一身烟熏火燎的味道。
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凌绝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如果她知道自己是怎么学会做饭的,会是什么心情呢?
*
经过凌绝的全力补救,晚饭总算做好了。
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再想想自己刚才在厨房里奋战的糗样,桑鱼不得不承认,做饭这点儿事看起来挺简单的,但是绝对是个技术活儿。
出于亡羊补牢的心理,她主动盛了一碗鱼汤,放在凌绝的面前。
凌绝尝了一口,不动声色地放下了勺子。
“你是第一次做饭?”
“嗯。”桑鱼老老实实地承认,随即追问,“不好喝吗?”
她已经很努力地在掩饰自己忐忑的心情了,但是紧张的声线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凌绝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反而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为什么要做鲫鱼汤呢?”
通常初学厨艺的人,都会选择比较简单的菜式,比如炒个鸡蛋或者青菜之类的,一上来就挑战鲫鱼汤,实在是一件很有勇气的事情。
“噢……”桑鱼的小脸莫名有点儿发烫,她扭过脸去,尽量用轻描淡写地语气说:“那个……我听说鲫鱼汤有营养……”
他不是受伤了吗?做个鱼汤滋补一下身体,挺正常的吧?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可是桑鱼还是觉得十分不自在。
眼角的余光扫过凌绝,她看见凌绝听到回答后,又拿起勺子重新喝起汤来。
“嗯,挺好的。”
听到他淡淡的声音,勺子不住地往汤碗里舀汤,桑鱼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他没笑话她,要不她真有可能会钻到桌子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