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鱼一脸不服气地抿了抿粉唇,却没有再说下去。
看她这样简单地就顺从了自己的意思,凌绝的语气不知不觉放缓了。
“顾泽天找你干什么?”
他怎么知道顾泽天找过她?
桑鱼有些纳闷,转瞬一想又想开了。
为了顾泽天那点儿事,程娇都和她翻脸成仇人了,凌绝知道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他找我是为了……顾影。”桑鱼没有看他,淡淡地说道。
凌绝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出所料的表情。
“那你是怎么想的?”
桑鱼的视线停留在手边的落地台灯上,目光有些飘忽。
她怎么想重要吗?事到如今,她无论怎么想都不会影响事情的发展。
就算是她真的心软了,为了顾氏去跟凌绝求情,恐怕也不能改变什么了吧?
惊动了“上面”,就算凌绝手眼通天,要挽救顾氏也不太可能。
而且,她也从来没有过心软的想法。
“我一定会查下去的。”她的表情渐渐凝重,语气无比坚定。
凌绝深深地望着她,俊脸上的神色说不清是赞许还是怜惜。
“好,只要你想要查下去,就不要怕任何事情、。”他微微一笑,神情很轻松,似乎只是在说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有我在。”
桑鱼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是啊,有他在,她还会怕什么?
许久以来,两人第一次如此默契。
想了想,凌绝还是略带不放心地叮嘱了她一句:“最近你小心一点儿,现在顾家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居然都求到桑鱼的头上了,顾氏现在还能有什么出路。
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顾氏能有今天的成就,自然也有一定的背景和手段。
只要不会影响到桑鱼,别的他都不担心。
桑鱼的视线投到他身上,忽然笑了笑,冒出一句艾琳琳的名言。
“你以为我是吃干饭的?”
凌绝一愣,随即忍不住轻声失笑。
这小女人还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不过,他喜欢!
*
据说,法医最怕乌鸦嘴,因为哪怕只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都有可能一语成谶。
可是她没想到,这个说法这么快就应验到了她的身上。
又是忙碌的一天,这一上午桑鱼都忙得脚不沾地,要不是艾琳琳午休时间跑过来叫她,她又要错过午饭了。
被艾琳琳拉到食堂,一路上这个话唠女都在叽叽呱呱地讲八卦,桑鱼想着工作上的事,时不时心不在焉地嗯啊几声,算是回应。
看她始终提不起兴趣,艾琳琳一个巴掌拍了半天实在是拍不响,终于觉得不太对劲了。
“桑桑,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没精神啊?”
桑鱼慢了半拍才意识到她在问自己,嗯了一声:“没,在想案子。”
一提起案子,艾琳琳一下子兴奋起来:“哪个案子?快跟我说说,咱俩一起研究研究!”
“吃完饭再说吧。”桑鱼瞄了一眼周围排队打饭的人群,决定还是不在这里探讨那种血腥恶心的细节了。
艾琳琳满腔希望落了空,顿时面露不满。
“呵,桑法医本事大了,连我这个小警察都瞧不起啦?”她的嘴巴向来说话没什么把门的,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是不是想留着跟盛教授探讨呢?”
桑鱼无奈地皱了皱眉头:“你想什么呢?别总把我们俩扯一起啊,这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看她小脸微沉,艾琳琳也意识到自己说话过分了。
上次在南河公园的事儿,市局可都传遍了,毕竟光天化日之下,二女共争一男的好戏不是能天天看到的,更何况两个女人为了盛教授还双双掉进了河里,这件事在市局的八卦榜上可是占据了好几天第一名的位置。
不过,事关自己的好朋友,艾琳琳到底还是硬生生按下了自己的八卦欲望。
“哎对了!”提到案子,艾琳琳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西郊的殡仪馆出事了,你知道吗?”
西郊的殡仪馆?
这个地方对桑鱼来说太敏感了,她立刻把脑海里的事抛到一边,赶紧追问道:“出什么事了?”
“就是……”艾琳琳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是那个殡仪馆的管理员被杀了!”
殡仪馆的管理员……
桑鱼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窒息。
她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安慰自己也许只是巧合,又问道:“知道死者是谁吗?”
艾琳琳皱了皱眉头,显然在竭力思索:“好像是姓王吧?岁数挺大的了……”
王大叔?
桑鱼手中的托盘咣啷啷掉在了地上,引来不少投过来的目光。
可是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旁人异样的眼光,一把抓紧了艾琳琳。
“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艾琳琳被她反常的举动惊呆了,不禁一愣。
“桑桑,你怎么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难道你……你认识那个死者?”
之前有一段时间不是要清理陈年旧案嘛,桑鱼到处跑各大殡仪馆,认识其中的某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不就是死了个管理员吗?桑鱼怎么这么激动?
桑鱼的手指攥得紧紧的,只顾着不停地追问:“你在哪里看到的?消息属实吗?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艾琳琳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一头雾水,只能挑简单的回答:“是内网上的案情通报——”
她话才说到一半,就看见桑鱼转身跑出了食堂。
“喂,桑桑你不吃饭了吗?”她追了几步,却发现桑鱼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门外。
桑桑这是怎么了?不就是普通的案子么,至于这么紧张吗?
*
“我是市局法医科的桑鱼……”
这句循例通知的话她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可是这一次,她却格外难以启齿。
面对西郊分局的同事,她竭力保持着冷静和镇定,提出希望了解殡仪馆杀人案案情的要求。
分局正在为这个案子焦头烂额,看到上级派人支援自然是全力配合。
很快,案情和笔录等资料都放在了桑鱼面前。
案子才刚刚发生,相关的资料也没有多少,桑鱼很快就看完了。
王大叔死在殡仪馆里,死因初步鉴定是钝器击打头部导致的重度颅脑损伤,死亡时间是在半夜,除此之外,现场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桑鱼翻看着手中寥寥的几张纸,问道:“尸体在哪儿?”
“还在殡仪馆啊,这地方倒是挺合适——”分局同事想说几句玩笑调节气氛,看到桑鱼冷沉的脸色又赶紧咽了下去,“死者没有儿女,能联系到的亲属在外地还没赶过来,所以只能暂时停放在殡仪馆了。”
桑鱼盯着现场的尸体照片,面无表情地问:“是谁在调查这个案子?”
“这个嘛……”同事略带尴尬地挠了挠头,“桑法医,你也知道我们基层工作挺多的,人手一直紧缺,这个案子……应该是老李在查吧?”
听着他不太确定的语气,桑鱼索性直接站起身。
“麻烦你和李警官说一下,我现在要去殡仪馆尸检,有结果了再通知他。”
说完,她转身便往外走。
那位同事愣了愣,赶紧跟上几步,送她出来。
“桑法医,这个……”他吞吞吐吐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们真不是不负责任,实在是暂时抽调不出人手……”
估计是看到她态度这么冷漠,同事误会了,就过来解释一下。
桑鱼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我理解。”
她做法医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情况她的确理解,但是这次案子不一样,事关王大叔,她必须得查清楚。
看她的神情不似作伪,同事稍稍松了口气。
“那……要不要我们派个人跟你过去……”
“不用了。”桑鱼已经走出了大门,头也不回地说,“那地方我很熟。”
简单的一句话,吓得那人再也不敢开口了。
跟殡仪馆很熟?这话听着太有深意了。
*
已经春末夏初,荒僻的郊外草长莺飞,一派生机盎然,行走在路上的桑鱼却没有任何心情欣赏这美丽的春景。
离殡仪馆越近,她的心情越沉重。
这五年来,她曾经多少次走过这条路,每次的心情都不尽相同,可是每当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听到那个苍老沧桑的声音一声声唤着她丫头,唠唠叨叨地嘱咐她要早点休息记得吃饭之类的小事,她的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暖流。
可是这一次,她再也看不到那个伛偻的身影,听不到那个总是掺杂着咳嗽的熟悉的声音了。
因为这里本来就极少有人来,这次又出了命案,虽然是太阳高照,外头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桑鱼敲了敲紧闭的大门,试探地朝里面叫了一声:“喂……有人吗?”
王大叔已经去世了,她不知道这里还会不会有人看守。
但是很快,就有一个粗暴的声音回应了她。
“是不是警察?不是警察就别来了——”
那男人一边吼一边走了出来,看到桑鱼,两人均是一怔。
“小史?”桑鱼眼睛一亮,“你怎么在这儿?”
小史愣了片刻,马上快步走过来。
“鱼姐,你……知道了?”他打开门,犹豫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