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果说两位老人算得上是深沉厚重的资质，梁东现在的资质也许是介于聪明才辨和磊落豪雄之间，假以时日，也可以历久而新，慢慢的沉淀下来，至少可以到磊落豪雄，如果真的能宠辱不惊，浓淡适意，达到深沉厚重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温言的资质却无法归于这之中的任何一类，她认真，坦诚，好奇，却没有什么所求。她无疑是聪明的，却不以自己的聪明自傲，甚至于因为这聪明和远见而有一些微微的不好意思。说她深沉厚重未免赞誉太过，其实她的心思是那么明白浅显，不论是在两位老人眼中，还是在梁东看来，都是直白得可以一眼看到底的人。但是如果说她只不过是有些小聪明，却又不尽然。也许正是因为她曾经有过的那种自卑的心态，也许是因为温言始终觉得她的很多能力都来源于系统，使得她已经习惯性的不会为自己的聪明而自傲，反而会有些惭愧。而她又明确地有着这样出众的能力，不论是内在还是外在，这样的矛盾体，使得她曾经的自卑，现在化为了一种令人赞叹的谦卑的态度。有才，却不恃才傲物，这样的品质在见多了聪明人，更见多了这些聪明人无法掩饰的自得的几人眼中，是多么的难得。
而更难得的，也许还是温言那种无所求的心态。虽然面对的是有着巨大影响力的老人家，如果是普通人，即使并没有什么明确想要获得的利益，也会有种不自觉的讨好的态度，那背后无法抑制的，是想要通过打好这层关系得利的心情。这些人，严重的会变得面目谄媚得近乎可憎，或者又因为意识到自己内心的这种趋利而怕被发现，反而故做清高。可是温言却不是这两种状态中的任何一种，她是真的对于两位老人没有什么企图心，却把他们看成是长辈来尊敬。这样的她，才能够坦然地说起自己的看法，不会担心因此给老人什么不好的印象，而这份坦诚，更让见惯了人性的面具的老人多卸下了几分挑剔。
温言摇了摇头：“当时和梁大哥说起这个想法的时候我才是初中，别说是出国了，连我们省都没有出去过呢。这些内容是我从网络上了解到的。”
“网络？”梁老爷子微微地皱起眉，老人曾经主抓过新闻工作和经济工作，梁家现在也有人在科技部作着技术相关的管理工作。梁老爷子对于国外在科学技术方面的发展一直都保持着高度的关注，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个说法不是一句空话，是千千万万次的发展变革之中一再被证明的真理，而现在国外的信息技术，网络技术的发展他也有所耳闻。可是总觉得这只不过是传媒工作，顶多说是新闻工作，宣传口的一部分，怎么似乎听温言说来，作用还不只是这些？难道这些经济工作，其他的科学技术也会从中受益？如果是这样，那么前段时间部里有人来找他聊的事情，他就要再多考虑考虑了。
“嗯。”温言郑重地点了点头，继续说到：“互联网，也就是信息网络，现在其实已经发展得相当快了。现在很多的公司都会在上面进行宣传，不用真的去那些国家，只要在网上搜索一下，就可以很快地了解到现在一些主要的商业中心的运营公司在哪些地方建有商业中心，这些商业中心里面都是些什么样的品牌，什么类型的商业进驻了，什么时候开始运营的，甚至包括一些平面图和用户的反馈。这样子比真的去那些地方去看更为方便，而且得到的信息甚至更清晰，更准确。而且这些运营公司可以说都是上市公司，他们的年度财报是公开的，现在在网络上同样可以查询到。结合这些运营财报和他们这些宣传资料，已经可以看出这些商业中心的运营情况，从中可以得到很多信息。除此以外，不少这些商业公司的运营者现在也开始做一些商业演讲，还有的喜欢写一些博客，分享经营理念，从这些内容当中，同样可以有所学习借鉴。”
温言所说的这番话，其实就已经是十几年之后大热的大数据和数据挖掘了。别看这里只是短短的几句话，这之中的关键，如何从那么多的商业报导中抽丝剥茧找出真正有用的信息，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两位老人当然也明白温言所说的这些背后的意义和工作量，不过这会儿他们还不知道温言所说的这些事情其实都是她一个人当年在萧仪程家的电脑上查找着资料分析出来的。现在他们还以为这些事情温言只是提了一个头，真正的内容是梁东公司里面的策略分析部门来做的。
就算是这样，温言的这番话也可以说是醍醐贯顶了，他们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些公开放到网络上，谁都可以看，谁都可以分析的东西竟然可以有这么大的作用，甚至可以说，比他们之前的出国考察能得到的东西更多，更真实。因为这些公司和你访谈的时候可能用太极推手不告诉你实情，但是他们的财报，他们的品牌布局图却做不了假。
这样的发现真的让两位老人惊喜了。而梁东听到这番话，想得却更多了。他一直知道温言对于互联网有着特别的热情，她不仅自己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去开发互联网相关的产品，也经常给他们讲起她对于互联网的理解。因为温言，梁东对于互联网的重视要比别的人多得多，相应的，他对于互联网的了解比别人要多得多。所以他听到温言这番话的时候，感触就更深了。其实开始的时候，梁东对于网络也有几分不以为然，那纯粹是依赖着曾经的经商理念和经验。他当然知道商海瞬息万变，也知道信息的重要性，却不认为会有哪家公司真的把自己的商业信息如此公开的放到网络上，可以任人查看，如果这样做，那不是要赔本了？
即使看到温言的那份报告，听到萧仪程说到温言是如何做这份报告的，他也只是为这份报告里面的内容所吸引，却没有对于网络放下之前的偏见。真正让他意识到网络的重要性的，是当他把这份报告交给公司的业务研究部门，让他们好好认证的时候。他到现在还记得当时主管市场研究部的副总经理沈申诚一脸激动地来找他，问这份报告是谁写的，这报告里面的数据都是怎么收集来的时候那激动的神情，这份报告原来真的有那么精确，看似大胆的计划之中，又有着这么详实的数据支撑。
他当时没有让沈总直接去联系温言，实在是说出这份报告是个初中生写得恐怕这位哈佛商学院的老牌高材生会觉得丢了自己四十年的老脸。不过之前和温言的几次电话还是让他明白了这个可以说是神奇的网络，数据如同在自己手上一般，只要轻轻召唤，即刻为你而来。
从那以后，梁东力排众议，在公司的市场研究部门里面专门设置了互联网信息收集处，而且对于他们的研究报告，也经常要求他们去与网络上面获取的数据做分析比对。这些年来，倒是给公司带来了不少的新想法，新点子，也有了不小的成果。只不过，即使是他们那里招来的名牌大学高材生，或者是海外归来号称对于网络熟悉得很的精英，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像当年的温言一样，凭着一台小小的电脑，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就可以做出那么一份详实的报告。
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梁东都没有听见爷爷的问话，直到爷爷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才回过神来：“啊？什么？不好意思，爷爷，我刚刚有些走神。”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想起来前段时间你也说起过互联网，想问问你的想法。刚刚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吴老爷子摆摆手，毫不在意。
“就是在想当时我们公司决定去做这个商业中心的模式的时候，是怎么用网络的。爷爷，温言说得不错，上次我也和您说了，现在我在公司里面就设置了专门收集网络信息的部门，已经运行了三年了，的确有很多信息，对于我们现在的策略研究很有帮助。”
“这么说，这个网上的信息还是要相当地重视才是。”
温言点点头继续说到：“是的，爷爷。其实现在信息的流通越来越重要了，梁大哥肯定很有感触，商业的竞争很多时候就是信息的竞争。这里面既有信息的收集，其实也有信息的发布。其实全球来说，这样快速流通的趋势已经越来越明显了，要不然也前两年的亚太金融危机，也不会出现亚洲小说感冒，美国欧洲都要打喷嚏的情况。”
“但是全球范围内的信息传递，有谁来控制呢？这样不受控制的信息，它的真实性怎么保证呢？不只如此，你刚刚也说到还有信息的发布，那如果有人居心叵测地发布的不实的信息，甚至是诬蔑性的信息怎么办呢？”梁老爷子不愧是主抓过宣传工作的，从温言的几句话立刻就提出了问题。而且这问题还相当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