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暮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昏暗了起来,但屋子里面的空气变得清新,少了些之前黏腻的气味。
他摸了摸身子的位置,那儿一点儿温热的温度都没有,好似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在他屋子里。
身边的男人不知所踪。
他揉了揉自己的腰,伸手探过去,他的腰很不爽利,整个身子就像被马车碾过的一样,万分疼痛。
容暮刚刚清醒过来,又加上身子不爽利,他眉头紧皱,连呼吸似乎都在一顿一蹴,抽气不停;手肘撑在床上,他靠坐了起来,连带着下,体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而他刚坐起来没多久,外面的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大人你醒了?”宋度一直守在外头愁容满面,这会儿见人醒了终于笑了起来:“属下现在去给大人准备些水洗漱!”
“等等!”容暮将人拦了下来:“陛下去哪儿了?”
“陛下已经有事回宫去了,还让属下和大人说一声,大人可以在府邸上休息半个月,等病养好了再去上朝。”
容暮闻言连连点头,靠着身后的软靠,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看来楚御衡是真的来过了。
想来的确如此,他身上这些红痕印记就是楚御衡带给他的,所以那些刺耳的话,楚御衡也真真切切的在他耳边一句一句说出来……
有些话经不起琢磨,越是琢磨越会伤透人的心。
楚御衡很少出宫,更别说来他府上了,而这次也算是这么些年来楚御衡为数不多的主动来看他。
那他这是把楚御衡给气走了吗?
容暮想起他病热之中神志不清说的话,其实是有些大逆不道的,至少楚御衡听了心里定会不快活。
容暮闷声咳嗽了一声,伸手摸过床榻边的帕子想要捂住嘴,容暮却看到这面帕子皱巴巴的,上面还留有腥,膻的味道。
脑子里模模糊糊回忆起之前男人用这面帕子对他做过什么,容暮握着这个帕子的指尖都在颤抖。
宋度端着盆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主子拿着面帕子面色难以琢磨。
等走过去一看,宋度了然:“这面帕子想必陛下已经用过了,大人换面新的吧。”
一面说着,宋度给容暮拧了新的巾子,刚进过水的白巾递到容暮手里的时候还冒着滚滚的热气。
“谢谢。”
对于自家大人的时常道谢,宋度已经很熟悉了,这会儿看帕子擦拭走容暮脸上细密的汗水,宋度伸手接过巾子进浸了水又重新清了一遍。
“大人……大人有没有和陛下说您的伤?”
“为何要和陛下说这些?”
“可陛下什么都不知道,大人的伤已经这么……”
严重了。
宋度将剩下来的几个字吞回了嗓子眼里。
“我没事,这也算不得什么大病,不需要陛下知道这些。”话刚说完,容暮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这段日子一直咳咳不停,咳得凶了时不时还会见血。
宋度一看大人又咳出血来,担心的忘记自己要说些什么,赶紧取了面新的帕子过来。
“大人先躺着,我现在就去唤大夫过来瞧瞧!”
“我没事……”
“大人!身子要紧!”
这句话宋度以及快说厌了,这会儿宋度看着容暮看着自己咳出来的血,还一脸茫然的神色,心里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一直不懂大人和陛下是如何相处的,大人虽然在政事方面聪明绝顶,但在为人处事上总做的不够圆滑,要不然大人不会近十年了,在朝中也没有几个好友。
别的大人闲暇之余还会约着一起去吟诗作画,而自家大人从朝中回来不是去宫里,就是在府上独自一人看书描字。
如果是之前,宋度是绝然不相信有人能够在一个人身上花费如此多的心血,还十多年都不变;尤其是大人的性子万分孤僻,和陛下性子截然不同,这样的两个人,如何能相伴走过十年?
但这么多年陪伴自家大人以后,他才发现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人,把别人的欣喜摆在自己前头。
旁人都说大人傻,但大人却自觉自得其乐。
……
大夫过来的时候,容暮看上去似乎已经好很多了。
他慵懒的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面色虽平静,但等人走近一看,就能瞧出容暮眉眼间透着的汗雾。
容暮心里和身子其实都并不舒坦。
但他心里不舒坦又能怎么做,这幅身子越来越差劲儿了,腐朽的宛若老者。
果然,等大夫诊完脉,望闻问切几个步骤下来,大夫脸上的表情不再轻松。
“大人的身子怎么样了?”宋度问道。
“老朽之前就说过,大人身子弱,不可过于操劳……怎么三月不见,大人竟蹉跎至此?”
容暮闻言没说话,只是抿着唇笑笑。
着急的是宋度:“那也都怪北疆太过严寒,大人过去没几日就发起了高热!”
“其实大人的身子早就不能四处奔波,还得好好养着,气血空虚,积劳成疾,大人这才容易咳血。”
静静的很听着大夫和宋度交流,容暮如一口老井,深幽寂静,靠在床上的容暮仿佛是个局外人。
这会儿窗外已经全然黑透,屋子里点了几盏烛火,门窗虽然紧闭,但明亮的焰火左右摇曳,将人的身影拉得极长,又拉的极短。
容暮向来不畏惧大夫的惩治,这也多亏了他这么些年来的勤奋,最终积劳成疾,处理政事方面,他的确过于严苛,多年来熬坏了身子,而大夫不是没有劝过他要多做休憩。
可他一直想着,若是能多为陛下处理一些事情的陛下,陛下就能轻松点。
其次他过于劳累,也不单单是为了能早些处理完任务,因为小部分原因是他不想有自己的空闲时间。
一闲下来,他心里就会出现那个人的身影,其反复在他心间游走。
他赶不走,也舍不得赶走。
容暮在心头抽了抽,仿佛心间冒了血出来。
他怎么又想起陛下来了。
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容暮松了松倦怠了的颈骨,好似要将多年来的劳累一同松走。
不过如此想来,这么些年来,他的确过得太累了。
抿了抿干燥的唇瓣,容暮微微侧首看着正在和宋度交代药方的大夫,头一会儿主动探问起他的病情来。
“那如果我想好好养病,是不是还需休息一个十天半个月?”
短短一句话,让宋度大喜。
大人终于愿意好好养养自己的身子了。
而大夫愣住了。
要大人停下政物去好好休息这一法子他提了不知多少遍,但大人都婉拒了过去。
大人可是宁愿喝那么多苦巴巴的药,每日针灸药浴,也不愿抽出些时间好好休息!
“如果大人真心想养好身子,十天半个月定是不够的,但是这些日子足够老朽帮大人止住咳血的毛病……”大夫斟酌回道,但心里也有了计量。
“那便有劳了。”
容暮黝黑瞳目流光划过,随即浅薄的笑意溢于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