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如通往仙境的大门敞开,对于十七岁的罗连来说简直梦幻得不切实际。
偌大的更衣室里,数名身姿玲珑的少女一丝不挂,相互抱着几件薄薄的衣服不停嬉笑打闹,争抢着彼此手中的衣服。
特纳蕾性感的后背线条、涅瓦尼芙丝深藏不露的曼妙身材、温图丝可爱粉嫩的皮肤颜色……迪裴丽呢,迪裴丽呢?莱尔握住了罗连的右手,罗连能感受到莱尔体表的温度在上升,手心出汗,然后——
莱尔鼻血渗透了缠绕在头上的衣服,开始渗出血迹。
罗连摇晃着莱尔的手想要提醒他,他却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原本蹲在角落里,想等众人都离开再换衣服的迪裴丽终于警觉起来。特纳蕾也察觉到迪裴丽的异样,“怎么了?迪裴丽?”
“嗯?”脱下铠甲的涅瓦尼芙丝甩着两条马尾辫,细腰扭动,带着胸前的软肉摇摇晃晃,寻找道:“哪儿呢,哪儿呢?迪裴丽在哪儿呢?”
莱尔的鼻血流得更甚。
特纳蕾将一件宽大的衣裙抛到涅瓦尼芙丝头上,盖住涅瓦尼芙丝继续裸露的身体,自己顺手也捞了一件外套披上。
迪裴丽站起身来,用手指向高处的通风口,特纳蕾迅速顺着方向看过去。
糟糕!罗连立马按住莱尔的脑袋趴下,心跳如擂鼓。
通风口那边传来特纳蕾的声音:“我上去看看。”估计她已经利用粘液附着手指,开始往墙上攀爬。
莱尔也终于醒觉过来。没时间了!罗连当机立断一把将莱尔推了下去!然后自己也从高高的衣柜上往下跳。
莱尔重重摔在地上,口中的布团也重重摔出,还好有柔软的地毯作保护,不至于伤势过重,不过这一下还是让莱尔好受。
通风口处探出特纳蕾的双眼,只见罗连和莱尔两人衣衫不整躺在地上。
“你们在干什么?”
“啊我们……”罗连脑子转得很快,“我们在相互切磋切磋,你又在干什么?”
“这个……”特纳蕾一时理亏,却没有太多负罪感,又道:“莱尔,你的鼻子……”
“哦!切磋时被罗连不小心打到的,他太厉害了……”莱尔反应很快,赔笑道,说完用手擦了擦鼻子,这一个动作却让莱尔僵在原地。
为何血迹没有粘到手上。
罗连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拿起莱尔用来套头的衣服查看。那些被莱尔鼻血沾染到的地方结成一团,无法分开,摸上去就像被钢铁死死熔铸在一起。
莱尔难以置信,又擦了擦鼻子,然后小心翼翼改用指腹探查,他摸到嘴唇之上有一道冰凉坚硬的轨迹,如同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钢铁。
血液冷却后能变成钢铁……罗连在脑海里搜索,脑海中无形的《虫类大全典》缓缓翻开……首先是无害级,可食用的虫类基本都汇总在此;伤人级,擅长跳跃的**拉虫和多肢多臂的苏门腊虫都属于此列;凶恶级……终于一个名字浮现出来。
“莱尔,你当时吞下的虫卵可能是终古尔莫虫!”罗连兴奋地说道。
为验证,罗连用手沾了一点莱尔眼角因摔落疼痛而挤出的泪水,涂抹在钢铁血迹之上,肉眼可见,血迹真的开始慢慢消融。
罗连缓缓作出定论:“这是凶恶五,俗称铁甲虫的终古尔莫虫。”
莱尔反而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只是愣愣坐在地上。
五分钟后,弥彭斯众人在更衣室门外集合,那雷和桀路斯疑惑地打量着失魂落魄的莱尔,除了涅瓦尼芙丝,其余三位女生还未从惊讶中缓过神来。
莱尔的虫卵能力一直是个谜,没想到在今天突然水落石出。
而莱尔仍是不敢相信,时不时用手背擦鼻间。
“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莱尔没有理睬,整个人木讷呆滞,就像钢铁注入骨髓一样杵着,只是每隔一段固定的时间就忍不住擦一下鼻间,直到人中泛红发痛。
“这位先生?”
莱尔如噩梦中惊醒,摇着手说道:“没事没事。”
“如果身体感到不舒服……”侍从向门口的其他侍从招了招手,表面关心着莱尔,实则监视众虫鬼,警戒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突然一双大手抚上侍从的头顶,侍从浑身瞬间绷紧,说话的是桀路斯,他脸上交叉的刀疤虬曲,说出意味深长的话:“弥彭斯的事由我桀路斯来管,你有什么意见吗?”
侍从如芒在背,作为加古拉虫鬼的桀路斯掌心顶在自己头顶,意味着自己随时都可能头颅被坚硬的骨刺碎裂,只好点头哈腰说了几句“有事吩咐”,便匆匆退到一旁。
桀路斯走到莱尔身边,跟莱尔并肩而立,声线浑浊,听起来却清晰有力:
“莱尔,是不是谜底揭开了?”
“嗯,终古尔莫虫。”莱尔迟疑了一小会儿,没有必要隐瞒桀路斯。
“多少年了?”莱尔从黑色西装衣襟中取出一块黄皮卷和一支短小的墨水笔。
“十三年。”因为选择了诗人这条路,莱尔过了整整十三年才发现自己的虫卵是什么,“你终于可以把我写进你的记录册里了。”
桀路斯往黄皮卷上刷刷地写了几个字,又郑重地收回去。
莱尔道:“名次有发生变化吗?”
“天翻地覆。”桀路斯答,“你现在是第三名。”
“这可真是幸运。”莱尔苦笑道。
虫卵的孵化时间有限,它就像潜藏在体内的一枚定时炸弹,在不受珈帝罗影响的情况下,每一种虫卵的孵化时间都固定无误,精准得让人绝望。
“希望在接下来共事的两年时间内,你能为弥彭斯作出应有的贡献。”桀路斯拍了拍莱尔的肩膀。
终古尔莫虫的孵化时间,正是15年,也就是说莱尔的生命已进入紧迫的倒计时。
“嗯。”莱尔应允,然后很突然地淌下两行眼泪,连莱尔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带着哭腔道:“对不起……桀路斯。”
他考虑过无数种情况,终于是得到了一个不算满意的答案。可是命运就是如此,一个个严丝合缝的齿轮将他送到今时今日的境地。
他浪费了十三年,眼睁睁看着身边同伴亲人的死亡,他本可以利用自己铁甲虫钢铁般的能力守护他们,可是他的胆小懦弱却保全了他。
十三年里,他竟没有流过一滴血,还有比这更让人感到耻辱的事吗?
桀路斯目光看向远处,说:“的确,弥彭斯也许损失了一个十三年的战士,但是却多了十三年的诗,不是吗?我觉得也不错。”
莱尔看向桀路斯,他并不比莱尔高多少,立体裁剪的西服衬托得桀路斯帅气优雅。
“觉得亏欠的话,以后你就给老子挡在最前面,血有多少就流多少,眼泪都给我吞到肚子里。”
眼泪会融化莱尔的铠甲,他从今天起就应该铭记这一点。
莱尔擦干眼泪,郑重地应允。
大门这时候被缓缓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