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的烈火染红罗密的脸庞,一双手将他拉进屋内,声音的主人是温图丝。此时的温图丝用项圈扎起马尾,看上去英姿飒爽。
仿佛变了,又仿佛她本该这样。
“躲起来,这里交给我。”温图丝此时成了伊伦,将茶杯递还给罗密。
罗密愣愣地点头,接过茶杯,上面还留有温度,再抬头看向温图丝的眼神已经不同。危机真的出现了,门外的尖叫和跑步声穿过火光回响在屋内。
“不止这儿。”伊伦看着室外,其他姓氏的贵族也在争相逃跑,“黑暗舟几乎袭击了整个西部贵族区……不,有可能是整个中部区。”
火焰吞噬着芬达尼家族的广阔庭院,肆意摧毁着芬达尼家摆在室外视为珍宝的雕塑、瓷器等艺术品。
高温之下墙漆脱落,木架烧融,有人不顾一切地去救,身体顷刻间被烈火沾染,痛不欲生。
“我早跟老爸说过艺术品得藏起来,他非要让它们见见太阳!”芬达尼的体内都流淌着热爱艺术的血液,只是罗密不会愚蠢到引火烧身。
火渐渐地小了,仿佛是燃料终于消耗殆尽。
“罗密,我想拜托你一件很重要的事,事关生死了。”
罗密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整整两天多的时间里,罗密跟温图丝朝夕相处,碰到最多的就是温图丝的颐指气使,印象中这还是温图丝第一次说“拜托”这个词。
“是什么?只要不让我出去,让我干啥都行!”罗密现在只希望温图丝别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伊伦神色认真,在黑暗舟有能力随意纵火的只有“那一个人”,光是那一个名字,就足以让她全力以赴。
伊伦开口提出要求。
“麻烦来一杯红茶,这次我要产自那林文帝国西侧剑柄湖的戈兰红茶,茶末也可以,泡好后加三分糖,切记水温不要高于60度,这样口感比较好。对了,能不能快点,我赶时间谢谢。”
罗密从一开始的紧张、重视,到心态逐渐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就差没有破口大骂!
你丫的,挑战我的底线是吧!一杯红茶?这算什么生死攸关的请求!明明就是你想喝却又懒得自己泡罢了!
罗密的脸像吃了死苍蝇一样难受,自己在这怕得要死,而这家伙明明是来保护自己的,却舒坦到这个时候还要喝口红茶。
“怎么还不泡茶?”
“泡!我这就去泡!”虽然满腔郁闷,罗密还是不得不依仗温图丝,毕竟凭他自己,还有那几个谁也打不过的侍从,他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罗密前脚才刚离开不久,后脚烟雾中出现了一个背着棺材的人影。
人影不高,身材削瘦,看起来比罗密还要孱弱,可就是这么一个毫无威胁的家伙,却让伊伦如临大敌。
“你知道罗连在哪吗?”来者跨过仍在燃烧的木门余烬,背后的巨大棺材在灰尘中沾染污秽,他仔细擦拭着,仿佛在呵护一件珍宝。
伊伦心惊,这儿原本正是罗连负责的区域,是温图丝的护卫对象蒂娜主动跟罗密换的人,所以自己才会出现在这儿。尼尔又怎么会知道罗连的位置?而且堂堂黑暗舟的首领,为什么要找一个才加入不久的新弥彭斯成员?
“你就是尼尔吗?”伊伦最后试探道。
“看来你知道我是谁,那也好……”由始至终,尼尔的眼神只停留在棺材上,看也不看伊伦,说道:
“你可以自己了断了,我从不杀女人。”
伊伦喉咙发紧,回想起桀路斯跟他们说过的传闻。
五年前,因长期依附于唯阳帝国而得名“黑暗舟”的商会组织来了一位件奇怪的拍卖品,听闻他原先是一件“兵器”,因买家死亡而流拍,没人知道他是从哪来的,也没人能取下他身后的棺材。
故事的变化据说源自三年前涅文西斯的到访。
从那一天起,“货物”苏醒了,他以雷霆手段占据了偌大的黑暗舟,疯狂地屠杀着所有不服从他的虫鬼和人类,短短一周,黑暗舟血流漂杵,尸堆成山。
毗邻黑暗舟的唯阳帝国曾经以同盟的名义出手相助,派出赋名之人“黑色之狮”朋伯·亚图佐,率领上千名精锐荆棘之狮士兵前往舟上镇压内乱,可依旧未能压制住尼尔一人,朋伯·亚图佐还因此失去了一条左腿。
朋伯·亚图佐人生的唯一一次失败,宣告唯阳的交涉以失败告终,从此双方进入了长达一年的谈判期。
黑暗舟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弦易辙,渐渐驶离唯阳,活在阳光之下。
伊伦还记得当时荆棘之狮回国的景象,生还者尚不足十分之一……这般的惨烈,竟都出自面前这位看起来不超过25岁的少年。
罗密终于泡好茶了,发着牢骚从后厨出来,双手捧着托盘,眼里看着茶杯,径直走到尼尔跟前。
“喏,你的茶!”
伊伦懵了,尼尔也懵了。
来杀人还有这般待遇吗?
“罗密!”伊伦大声叫喝,罗密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看着面前陌生的家伙和怪异的巨大棺材,罗密脚一软,踉跄着回到伊伦身边。
“这是你的仆人?”尼尔面带微笑地问道。
罗密看了看温图丝,见她没有反驳,才明白原来她一直使唤自己,为的是转移身份,好让黑暗舟来的时候她能保自己一命。
伊伦拿起茶杯,水温刚好。
“不,我不是,他才是贵族。”
“咳咳咳——”罗密被口水呛到,咳嗽不停。明明他都要被自己有理有据的推理感动到了,温图丝却直接打碎他的自作多情。
“告诉我罗连在哪。”
伊伦仔细地吹着茶水上的泡沫,手指在微微颤抖,却强作镇定。
尼尔掏出枪指着伊伦,“要不是说好只杀一个贵族,你们早死了,别挑战我的耐心。”
“你说过你从不杀女人。”
尼尔调转枪头抵住自己下巴,“你说得没错——”
砰!
在罗密的惊异下,一声枪响让尼尔的脑袋开花,压力使眼球射出,白色脑浆混合红色的血液如迸裂的浆糊喷泉,直直从头顶冲上天花。
巨大棺材重重砸在地面,啪嗒一下,棺材传出细微的声响,一具白色的窈窕身影飞快从中窜出!
要杀温图丝的是妮尔,不是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