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久未放晴的天空,记忆中的故乡每逢这个季节总会下一场雨。
那时候就像现在一样,鼻腔湿润,空气带着水分进入呼吸道。
有多久没有睁开过双眼呢?神明不禁这么想到,山是怎么样的,水是怎么样的?靠得近时呢,离得远时呢……他发现自己竟然全无印象。
好疼啊……
伴随着眩晕感,神明的感官完全被脸部的撕裂感牵引,血液每一次流经眼眶带来的都是一次痛彻心扉的折磨。
记忆中的脸模糊,他明明好想回到地球上,好想再见到她——
咔嚓——
一道细小的裂缝从无边的黑暗中诞生。
这是什么?
神明的脸被一丝光芒照亮,如同鸡蛋里的新生,如同开天辟地的鸿蒙,将近两年的黑暗牢笼第一次被打开。
一道门缝。
暖流顺着光线流淌进来,包裹神明全身。
“外面”传来罗连的呻吟,而“里面”正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咔嚓咔嚓咔嚓,无数的裂缝从眼前展开,剥落,完整的视线被分割成无数个细碎的区域,每一个区域都如同一枚高清摄像头,随着神明的心意移动!
神明将所有视线对焦起来,眼前出现一片灼目的红!颜色!是久违的颜色!
连同身体的疼痛也消失了,一股神秘的力量随着视觉的恢复而渗透全身!甚至激活了身体的机能!
就在此时,身体自然而然地动起来了!
罗连奇迹恢复,大吼一声,朝着近在咫尺的钢斧冲去!
“你的伤居然痊愈了!这怎么可能!”钢斧瞪大双眼,看着全身鲜红却伤势消失的罗连,惊恐地往后退去,大喊道:
“你不是已经成为虫鬼了吗!”
死而复生……这对于钢斧来说最清楚不过,曾经躺在病床上的他就“死而复生”过一次。
钢斧握紧拳头,自己这双重生的手臂和突然痊愈的罗连……绝对出自同一种力量。
虫卵的苏醒!
“太好了,罗连……”蒂娜捂着脖子跪下,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蒂娜!不要放弃!”罗连从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坚定,所有屈辱,复杂,悲伤的情绪化作狠狠的一拳,朝着钢斧的脸上打去!
蒂娜如梦初醒地抬起头。
“想想《全典》!第243页,作齐普虫(血点虫)的特性!”
钢斧倒飞出去,震惊地回忆方才罗连轻描淡写的一拳。
自己明明使用了革辛迪虫的能力,使用毛孔生长出来的毒刺瞬间覆盖全身,虽说“瞬间”,但实则是从最接近虫卵的皮肤开始延伸,传递到最远皮肤的时候,中间大致存在一点五秒的时间差。
罗连却能准确地击中覆盖稍慢的部分,他不知道我身上虫卵的位置,也就是说全凭目测判断,这前后绝不超过零点五秒的反应时间,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蒂娜跪坐在地上,脖子里的血点虫随时都会开始排卵,一分钟三万枚的产卵速度,蒂娜的血管会在一瞬间被灌满。
“快想想——”蒂娜回忆着之前为了成为赏金猎人而学习的知识,看着战斗中而无暇照料自己的罗连,两人拳拳到肉,血液飞溅。
“血液……”
突然,一道灵感从脑子里一闪而过。
“血液!”罗连和蒂娜同时喊道!
《虫类大全典》第243页,节选自《伤人篇》的作齐普虫习性。
(作齐普虫)喜通过尾端钻入猎物体内产卵,对温度和血液流速敏感,猎物越紧张,血液流动越快,产卵积极性越高,进入猎物体内后不到两分钟即可开始排卵,峰值时一分钟可排卵三万枚。
“流速。”蒂娜沉吟道。
蒂娜没时间了,她需要马上让血液“停止”流动。
衣服不行,手不行,她必须要有更细小坚韧的东西——蒂娜低头寻找,额前垂下的发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
轰!罗连和钢斧仍在交战!
钢斧步步紧逼的攻击和布满全身的尖刺,令他看起来像一只敏捷的狂暴刺猬。
“他一点也不帅。”神明笑道。
“你能看到东西了!”罗连激动地叫道。
“托你的福,要不是你两只眼睛都被打爆了,我还真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看见东西。”
熟悉的、陌生的、曾经的、将来的……神明现在拥有了属于他和罗连的眼睛,从现在开始,他会陪着罗连一一重温过去,一一见证未来。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打倒面前的lv5“狂暴刺猬”,涨一涨经验条。
“你知道‘子弹时间’吗?”神明问。
“那是什么?紫色的鸡蛋吗?”
钢斧一拳挥来,神明集中注意力,将“分裂”的瞳孔瞬间聚焦到拳头上——高速的拳头仿佛打进了泥潭,变得缓慢。
“这是……”
在钢斧眼中,罗连堪堪躲过自己的一拳,但在罗连眼中——
“179。”
“179?”钢斧皱眉。
“别介意。”
罗连在躲避钢斧拳头的一瞬间,甚至数清了他拳头上的尖刺数量。
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就像……主宰了眼前的一切。
“我们要去救蒂娜。”罗连低声说道,自己所做的努力完全是为了拯救身边人,此时此刻应该向蒂娜伸出援手,他可不想再一次目睹虫爆体而出的场景。
“那么,一边和钢斧战斗,一边拯救蒂娜吧。”神明分散心神,其中一只眼睛朝着蒂娜的方向移去。
罗连眼前的画面分开两侧,却又同时具备焦点,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他能留意到蒂娜和钢斧两人的所有动作,互不干扰。
就像有了两个头颅。
“蒂娜……”罗连的心脏像被提起来,看见的画面令他鼻子一酸。
蒂娜用锯齿利刃的金圈三角短刀标志割断了自己的长发,缠绕在自己的脖子上,一端用手死死拽住往前拉,一端用力咬在嘴里。
蒂娜脸色发紫,稍白的头发捋成小尾指的粗细狠狠勒入皮肤,染红,殷红的鲜血从发丝之间渗出。
“找死!”钢斧看见罗连眼睛的怪异,“还敢看向别处!以为还有运气躲开下一拳吗?”
钢斧斗红了眼,一拳朝着罗连砸出,凶悍残暴的姿态无愧于韦彻博思竞技场中的“传奇”一词。
只不过钢斧没了他的“钢斧”,罗连却多有了无数个他想守护的人。
西格莉德、蒂娜、莱尔、特纳蕾、迪裴丽、涅瓦尼芙丝……
“我会打倒你……”
罗连选择硬撼钢斧这一拳。
身影重合,就像之前他们见面的韦彻博思竞技场,红的白的赌券纷纷洒洒,钢斧甩着等身大斧朝自己劈来,而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
罗连迎着拳头,一拳挥出!
拳头抵住拳头,鲜血瓢泼。
罗连将手臂扭细,成了一根直直的“针”,插进了钢斧布满尖刺的拳头中央。
罗连整条手臂连根没入,钢斧粗壮的手臂“包裹”住罗连的手臂,而原本在那儿的骨头,则完全被罗连的手臂顶出!
噗滋——
钢斧的肩膀后多了一条一米多长的森森臂骨。
骨头仍带着肉,在肌肉的痉挛和关节的束紧下保持笔直的状态,一端留在钢斧肩上,一端远远地指着后上方的天空。
罗连将手臂从钢斧的手臂肌肉里抽出,如同拔出水管的塞子,钢斧拳头中央多了一个深洞,洞中鲜血如小河般涌出。
钢斧目瞪口呆,看着粗壮的手臂像一条无力的蟒蛇般垂下。
“这不可能……”钢斧摇着头喃喃自语,强烈的痛感开始一点点传来。
“革辛迪虫的俗称是‘鳞刺虫’,邦克虫是‘锯齿虫’,我反问你,你清楚它们的能力吗?”罗连开口,问钢斧的问题正是之前莱尔问过自己的。
罗连看着痛不欲生的钢斧,缓缓道:
“毛孔之间也是有距离的。”
罗连“拳头”的尾端,早已被他拧得如针一般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