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格雷!是公主!”
“啊!真的!”
无数的平民站在城堡底下的宽阔广场,扬起头颅,满怀着崇拜。
这儿曾经遭受了那雷和罗连战斗的破坏,在玫瑰之蛇的高度纪律下仅用了数个小时时间便修葺完毕,也因虫鬼袭击的产生,原定于在中部区圣恩广场的即位仪式临时改换在公主的卑尔洛斯城堡举行。
“真搞不懂公主的打算……这儿聚集了这么多平民,不会更容易出事吗?喂!给老子退后!退后!”
“臭死了,这群贱民!”一名负责维持秩序的青叶之犬士兵埋怨道,本来休息日的他因人手问题被召回,此时正团簇在蜂拥的人堆里。
即位仪式的传统充满了光辉意义,不论阶级和财产的区分,人人都得以见证新王的诞生,因此在即位仪式举办的当天,无论是谁都可以进入中部区参加典礼。
但此前也有例外,正是公主黛儿的父亲——恩图·珀西。
恩图·珀西即位时恰逢成立弥彭斯的动荡之初,为了雷厉风行洗清国内叛乱,甚至连即位仪式都秘密进行。
“足足五六十年了,这种无意义的传统早就该舍弃了!明明上一任国王即位也没向平民们打开中部区的大门!”士兵不满道,“嘿!该死!”
士兵崭新的军靴被晃动的人堆不小心踩了一下,那人高喊着,显眼的“五圆”标志缝在他衣襟之上——
“黛儿·珀西无法胜任国王之位!权力应当属于议会!”
“lian‘ga!你的脑袋想被开个洞吗!”
士兵青筋暴露,一手拎起那人的衣领,一手抽出随身配备的硬木短棍,眼看就要狠狠敲上去!
“嘿!别冲动!”旁边的士兵及时拉住他,“你看那边。”
“嗯?”持棍士兵瞄眼看到,宽阔广场的周围高大建筑上,数个窗台都站了执剑的身影,她们漠然无声,其中有几双眼睛冷冰冰地看着士兵。
“你如果敢在这引发骚乱,会被她们当成敌人的……”士兵忌惮道。
恐惧令持棍士兵的气愤消散了大半,一把推开议会支持者,不情不愿地收起短棍。
……
广场之中,数条千米长的巨大条带从庞大人群头顶跨越,成千上万的皇室旗帜在风中招摇,彩带、礼炮、鲜花……各色庆典用品将人群簇拥。
一眼望去,近处是列座的贵族,两侧和远处是数也数不清的平民,阳光照耀在民众沸腾的笑脸上,每个人都心怀希冀。
“这儿,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在震耳欲聋的呐喊下,公主黛儿也不免得情绪高昂。
“还有十分钟便能架设好扩音的装置,届时仪式就会正式开始,在这之前执剑和士兵们会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公主您不必担心。”
艾伊琳一身纯白盔甲,笔直地双手背后矗立,似是一把出鞘的利剑。
“我并不担心。喂!艾伊琳,你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吧?”公主黛儿有些孩子气般地炫耀。
“是的。”艾伊琳诚实道:“因为您的宽厚和仁慈,这个国家的人民才会如此拥戴您。”
“并不是这样的。”公主黛儿说道,艾伊琳不解地皱眉。
民众的呼喊泛起汗水,近乎歇斯底里,体液糅合热量,空气中蔓延着高压的“烟雾”。
“他们只是害怕。”公主黛儿淡金色的眼眸一遍又一遍地浏览着众人的狂热。
“‘冬日会有虫鬼,洗血大会也发生了**,现在就连中部区的贵族也惨死,明天可能就轮到自己了’,我能猜到他们的想法。”
公主黛儿呼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听说现在东部区的莫尔楼产生了兼并现象,人口甚至开始外逃,短短的一年,被称为‘人类最后的荣光’的唯阳帝国竟然也落得如此的下场。”
“公主……”
“他们因为无计可施,才会选择寄存全部希望在我身上,因为害怕,才会狂热地信奉我本身。”
艾伊琳伸出手抚上公主黛儿的后背。
“公主,人总会因为恐惧而逃避,脆弱的情绪会摧毁掉脆弱的人类自身,但公主您发现了没有,公主您是凝结唯阳的纽带,无论人们怎么害怕,您都给了他们不至于四分五裂的力量,这种伟大的事只有您能做到,我始终都这样坚信着。”
“艾伊琳……”
艾伊琳把公主前方的木头圆管拉近,扩音装置已经准备就绪。
“这种事情,凭一个人真的能做到吗?”
“去勇敢地成为王吧,我的公主殿下。”
嗡——
特制拨片振动,巨大的声响从数个牛角状的装置中传出,一瞬间使全场安静下来。
顷刻。
“诸位,下午好。”公主黛儿的声音缓缓从装置中传出,公主久久地看着眼前的羊皮纸稿。
风声从人群中穿梭而过,彩带和旗帜猎猎作响。
“公主她怎么了?”
“果然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家伙罢了!怎么能让她指引唯阳的未来?”议会支持者开始大放厥词。
“公主……”
“诸位。”过了许久,公主才终于再次开口。
“如果今时今日,你们的公主死去,家庭被毁,唯阳的车轮停下了千百年不变的前进,你们,还依然愿意信奉唯阳吗?”
公主的话透过巨大的扩音装置,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她……她在说什么?”
“连公主都向虫鬼屈服了吗!这个国家还有希望吗?”
人群中传出不安的躁动,“安静!安静!”青叶之犬不停地用短棍抵住潮汐般涨落的人群。
“公主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西格莉德站在卑尔洛斯城堡东南侧的住宅楼顶,不安地扶住自己的佩剑星雀。
同为执剑,已经有不少人拔出了武器,做好了随时镇压民众的准备。
“公主……再这样说下去会产生**的。”
艾伊琳看向公主黛儿,却发现后者轻轻地将写满誓词和场面话的羊皮纸卷撕成两半。
纸屑被风吹落,纷纷扬扬地飘散空中。
“请原谅我,这张纸上所编纂的,我一句都说不出口。我不想像我的父王一样,依靠着‘谎言’、‘欺骗’、‘蒙蔽’来达成长久的统治。”
公主的语气坚毅:“没错,虫鬼是可怕的,在这儿的每一个人,包括我自己,都没有能够百分百保护自己的可能性,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我每一刻都身处在巨大的威胁之下……”
西格莉德的手在颤抖,聆听这段发言的每一个人都惊得张大嘴巴。
“唯阳是脆弱的!在虫鬼面前是脆弱的!我希望你们在场的人能记住这一点,唯阳并不是什么‘人类的荣光’,仅仅只是一群抱团取暖的懦夫在说冠冕堂皇的话罢了!”
公主的声音透过扩音设备被准确地传递到每个人的耳中,不断地回响,不断地放大,如一柄千斤重的铁锤狠狠地撞击在人们的心中。
“妈妈……我们都会死吗?”一个孩子拉着母亲的衣摆,怯生生地问道。
“快把装置关了!别让她再继续说下去了!”有贵族从座位上“腾”地站起来,脸因愤怒而憋得通红。
艾伊琳缓缓地抽出“白雪”,一跃登上讲话台前的护栏,遥遥用剑指向贵族。
“即位仪式还没结束,谁敢妨碍公主?”
贵族看着艾伊琳冰凉的剑尖,以及比剑还要冰凉的眼眸,双腿一软摔坐在座位上。
公主看着眼前的一切,惊恐的脸、不解的脸、愤怒的脸、呆滞的脸……
“没错,唯阳本身是脆弱的,所以你们所信仰的不应该是我,不应该是巨大的车轮。如果有一天,你们所依仗的最终被摧毁,我希望……我希望在座的各位能成为唯阳最后的力量……将团结和勇气一代代地流传下去……”
“将人类的精神永远地流传下去。”
每个唯阳人都将永远地铭记这一天。这是第一次,珀西皇室的继承人向平民低下了头颅,深深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