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就这样……”迪裴丽躲在树后,看着朝自己方向过来的伊伦,“不能这样走了……”
“为了保护温图丝,你知道我会选择最妥当的方式。”
迪裴丽哑口无声,红色水晶面罩之下看不出悲喜。伊伦走到拴马的树旁,一边解开马绳,一边开口道:
“迪裴丽,上马,我会带走你和特纳蕾,这儿不安全。”
伊伦翻身上马,高头大马甩着唇,两三步小跑着去往特纳蕾的方向,“迪裴丽,你还在等什么?”
迪裴丽的声音从树后传来,“我不会丢下那雷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一个虫化三米高、重伤倒地的家伙,从一个毫发无伤、残忍好战的虫鬼身边带走吗?”伊伦问道,“你说这句话之前有没有考虑过,如果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
伊伦仿佛看见了无力抵抗冈布虫吞噬的自己。
“我要怎么!”伊伦双腿夹着马背,双手抬起又重重放下,“迪裴丽你看着我,温图丝可爱吗?”
透过迪裴丽的红色面罩,所有景物都成了温度和颜色的集合,她感受不到形状和光线,一切都是极细的扭曲和虚无。
伊伦的脸,或是温图丝的脸由一根根密布的橘色细线构成,“我不知道。”迪裴丽如实回答道。
远处的那雷在咆哮,尼尔似乎在折磨他。
“我必须要离开这里了。”伊伦将昏迷的特纳蕾抬上马,“那雷拖不了多久,如果你一定要留在这儿,那我只能抛弃你。”
“伊伦……”
迪裴丽不到一米六的身躯似乎挤不出多少勇气。
“这并不是你想要的……我能看得出来,你在犹豫。”
伊伦的动作没有因为迪裴丽的话出现一丝一点的动摇,依旧抓紧缰绳,特纳蕾被安稳放置在马背,似乎随时就会离迪裴丽和那雷而去。
“犹豫?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就凭你?一个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的家伙……”
“不——”迪裴丽用手指轻轻叩了叩“面罩”,“我就是能知道。”
迪裴丽从树后探出头,明明是一幅随时都会退缩的样子,却意外打断伊伦的话——
“就凭我的‘眼睛’,你脖子温度异常上升了0.715摄氏度,心跳除运动外,每分钟额外增速了3.8次,掌心温度提高0.52摄氏度,鼻腔扩张,呼吸次数平均每分钟增加了3次……”
“喂喂喂,你说的这些,并不能代表什么吧?”
“你脖子温度异常上升了0.82摄氏度,心跳除运动外,每分钟额外增速了4次,掌心温度提高0.61摄氏度,鼻腔扩张,呼吸次数平均每分钟增加了4次……”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闭嘴!你这个大骗子!”迪裴丽突然大喊一句,然后蹲了下来。
“明明就是在说谎,明明就是……为什么?父亲也是,你也是,明明都可以坦率的……”
迪裴丽的红色面罩仿佛流转出更为鲜艳的红色,说话带着哭腔,却因为面罩的存在,她注定永远无法流下眼泪。
突如其来的狂风呼呼地吹着树叶,那雷庞大的身躯再一次轰然倒地,脚踝早已被毒液溶解,因正珈帝罗强行自愈的速度逐渐比不上肌肉纤维溶化的速度!
“快走!”那雷用力地咆哮。
一座钢铁棺材重重地砸在那雷的腹部,那雷开口的嘴里痛苦地溅出鲜血,顺着狂风,飘成细雨。
红色的斜雨像一阵细刷划过,将树丛和大地统统粉刷了一遍。
空气中弥漫着惊人的腥味,马背上的伊伦一半浸润橙红,一半干燥光鲜。
为什么,自己总是不能坦率起来?
一根断裂的手臂横横飞来,“小心!”迪裴丽大喊!
那雷被引爆炸断的手臂如一柄平行于地面的长刀,极快地旋转朝伊伦和特纳蕾砸过去!意料不及的伊伦只感觉身下一空,连带着马背向下一坐。
失重感令伊伦清楚发生了什么,是尼尔对他们出手了。
高头大马发出慢了半秒的哀嚎,四肢因巨大的冲击力齐根断裂,特纳蕾甚至摔落后仍牢牢停在马背上。
伊伦骑在只剩身躯、脖颈和头颅的马上,千挑万选的皇室骏马此时极度痛苦,却不至于死去,只不断地发出悲鸣。
又一下风声,绑着其他马匹的位置同样血花四溅。
迪裴丽看着呆了。
“对不起,迪裴丽……”伊伦的声音把迪裴丽拉回现实,伊伦斜斜拨开裙摆,原本会放着血液试管的位置竟然空空如也。
“我从来没有想过出手,所以,我早已经将它们扔了。”
“为什么……”
看着失去抵抗能力的那雷,伊伦深知他们已经失去了最佳的逃跑机会。
“现在能使用的只有特纳蕾和血雨中那雷的力量,可是即便是那雷加上特纳蕾,说到底也只是双拳二臂的复制品,根本没有把握能战胜尼尔。”
伊伦苦笑着自嘲:“如果是妹妹,她一定会痛骂我一顿吧,说我是一个大笨蛋。”
迪裴丽已经完全从树后走出,轻轻地站在树荫下说道:“你还有我,我可以帮你。”
伊伦看了一下温图丝稚嫩的双手,“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伊伦静静地将十根手指全数放进嘴里,吮吸着那雷咳出的鲜血雨点。
血液进入胃部,与冈布虫鬼身体的胃液接触——
不够,不够。
血液的量越少,发挥的能力也就越有限,伊伦不断地舔舐着身上残留的血液,十秒……二十秒……力量感却仍未出现。
远处发出一声闷响,那雷面对尼尔愈发猛烈的攻击,眼看就要自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