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苒苒走后,胡婆子心里就没舒坦过,总觉得愧对过世的女儿女婿,尤其是春晓他们去顾家回来后闷闷不乐,胡婆子更是不敢问,光是在心里难受。
如今看见苒苒回来,眼眶一热,顿时老泪纵横。摸到她脸蛋的那一刻,激动得只能不断地念叨:“幺妹!幺妹你可回来了。”
胡婆子个子跟苒苒差不多,粗糙温暖的手掌让人感到意外的安心,被她的情绪感染到,苒苒也忍不住抱着胡婆子,喊了一声“外婆!”
祖孙两人相拥而泣,令在场的人看着也有些心酸,何大夫是过来人,他清咳一声,倒是提醒了林幼书。他上前拍拍苒苒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忘了正事。
苒苒歉然一笑,立刻制住了眼泪,林幼书这才跟胡婆子介绍:“婶婆,这位是顾少爷,这位何大夫,顾老夫人特意请来给宝儿看病的。”
胡婆子一听顾家竟然还请大夫给春元看病,惊讶得张大嘴巴,又看见爽朗清举、英姿磊落的顾连昭,一时间有些局促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少爷……”
按理说,该是自己的孙女婿,可苒苒到底只是童养媳,顾家又是大户人家,胡婆子断然不敢高攀。可面对一个跟孙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一个老婆子也不好打招呼,光是愣着。
苒苒也有些担忧,生怕顾连昭那少爷脾气一上来,给谁都没有好脸子。不曾想顾连昭走过来,客客气气地给胡婆子行了礼,说道:“外婆好。”
这可让苒苒开了眼,她没想到顾连昭还有这么知书达理的一面,而且还是对一个他曾嗤之以鼻的乡野婆子。当然不止是苒苒,阿财阿福更是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们比谁都清楚顾连昭的小霸王个性,耍起性子根本不管对方是男女老幼。何大夫则是挑了挑眉,捋着胡子,似笑非笑,眼神多是对顾连昭的称赞。
只有胡婆子最开心,她没敢妄想顾连昭会这么客气,激动地领他往家里带:“好、好!快、快进屋!”
林幼书看了苒苒一眼,苒苒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情,然后跟上胡婆子的脚步。
还没进门就碰上从屋出来的王氏,她扫了众人一眼,看到胡婆子竟然拉着顾连昭的手,两人的亲昵劲貌似祖孙,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她侧目看到苒苒,惊讶地问道:“春花怎么回来了,还有顾少爷?!”
苒苒抢先一步走上前:“舅娘,哥哥在哪,祖母让我们带了大夫过来给哥哥看病。”
王氏闻言,表情顿了一下,没想到苒苒劈头就问春元的事,还带了大夫过来,脸上表情复杂。胡婆子仗着顾家带人来,一时底气充沛,推开王氏,对众人道:“我带你们过去。”
苒苒也没再多话,跟着胡婆子率先踏进去。顾连昭一只脚迈到门,扫了四周一眼,又缩了回来,然后对屋里喊道:“苒苒,我到外面去等你,你们自己去。”
这屋子不说空荡,连把干净的椅子都没有,更别指望王氏能给他泡茶倒水。早在胡婆子拉着他的时候,顾连昭的眉头就紧皱起来,若不是看在她老人家一脸高兴的份上,他早就甩手走人了。只不过,令他生气的是,苒苒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又跟林幼书眉来眼去。
本看着林幼书随着进屋,顾连昭也想跟着进去,但他还是没能忍住对这破房子的嫌弃,决定就在门口等着。
苒苒没回头,只高声回答:“那好吧,你不要走远,我一会儿就出来。”
既然回到家,苒苒也懒得再去照顾顾连昭的脾气,跟着胡婆子,直奔春晓的屋子。
春晓也早盼着苒苒的到来,只是没想到,除了苒苒还有其他人。
“阿姐,哥哥怎么样了?”
“幺妹,宝儿他……”
一见苒苒,春晓的情绪便绷不住,连日来的委屈和担忧全化成泪水,哭得苒苒十分糟心。
“别哭了,跟个扫把星似的。”王氏一声怒骂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春晓愣了一下,急忙低头拭泪。苒苒有些反感王氏的态度,但也忍着脾气安慰春晓,“阿姐,你先别哭,让大夫给哥哥瞧病先。”
被苒苒这么一说,胡婆子也出声劝了几句,众人这才给跟在最后的何大夫让了一条道。随着众人涌入,一时间,狭小的房间急忙了人,倒把王氏给挤到门外去了。
春晓憋着一口气,双手掐得死死的,等到何大夫把完脉,检查了各处身体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夫,怎样了?!”
何大夫到底是出入顾家多了,一眼就瞧出这其中的关系端倪,他看了苒苒一眼,然后对春晓笑答:“没什么大碍,主要是气急攻心,火气上脑才烧起来,我给写个方子,一天三次,吃五帖就好了。”眼角扫到拨开人群挤进来的王氏,正了正气,故意放大了声量,“还有,他这病是心火引起的,要好好开导开导他,别让他再郁结于心,否则会耽搁治疗。”
何大夫一句话让刚挤进来的王氏顿时颜面无存,她想退出去又生怕动作太大,正左右为难,然而满屋子的人忽然都了然。
一屋子老少女人让何大夫有些呛,尤其是都挤在这么个地方,连写个药方都腾不出位置。苒苒忙给林幼书使眼色,林幼书立刻开声:“大夫,您不妨到外面喝口茶水,这里交给他们姐弟几个。”他搀扶这胡婆子率先出去,“婶婆,咱们也出去。”
随着林幼书他们三人离开,王氏也不好再在屋里待下去,装模作样地说了句,“春花你就陪陪宝儿吧,我出去给何大夫倒茶。”然后扭身也跟了出去。
苒苒跳下床,目送王氏走远,把房门栓上才放心跟春晓说话。看着脸色苍白憔悴的春元,春晓眼泪又要掉,她摇着春元的身子,温柔地喊道:“宝儿,你醒醒,幺妹回来看你了。”
但是叫了几声,春元都没有反应,苒苒担心春晓又要哭,便转移了话题。“阿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病倒,还来势汹汹。何大夫说他气急攻心,生什么事了吗?”
“宝儿真傻,他是为了我才会病的。”春晓的眼泪被苒苒的话及时打住,她看着苒苒焦急的小脸,幽幽地叹了口气,苦笑地把事情始末讲了一遍。
“你上回不是给我一对镯子吗。我本来想让外婆替我收着,可是外婆说她甜丫儿跟她睡一屋,放她那里不好,让我自己藏起来。可还是被甜丫儿翻出来了,我跟舅娘说这是你给我的,她不信,后来实在没办法才说替我收着,可她连宝儿的纸和笔都藏起来不给宝儿用,宝儿说这镯子也不会还我的,所以去跟她争。结果被甜丫儿和二顺子打了一顿就一病不起。”
春晓说得很慢,三句夹着两声叹,说道神伤还要哭几声,好不容易听完春晓的话,苒苒便气得捶床泄气。
“简直欺人太甚了!”
虽她早料到王氏会克扣春晓他们的好处,所以当日他们临走时,该给的礼物都是备多的。只是没想到王氏竟然这么贪婪无度,连摆明送给春晓的嫁妆镯子都要贪。
“是我没用,保护不了你们。”春晓被吓了一跳,连忙安慰苒苒,生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当初苒苒在训斥菁菁的画面给春晓不小的冲击,如今她都不敢再小看这个妹妹。
苒苒正要劝春晓不必自责,春元却幽幽转醒,虚弱的声音听着让人心疼。“阿姐,幺妹回来了?”
苒苒扑过去,握住春元的手,勉强笑了一下,“哥哥,我回来了,你要赶快好起来,我还等着哥哥给我捉雀儿呢。”
陪着春元说了好一会儿话,苒苒忽然打了个激灵,使坏的笑容令春晓起了鸡皮疙瘩。“阿姐,我有办法替你把镯子拿回来。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