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人少,苒苒摸着吃得滚圆的肚皮从后院一路晃到大堂,正好看到店伙计在搭梯上去擦匾额,凑到莫掌柜身边,一边看戏一边往嘴里送黑糖话梅。
跟店里的人混熟以后,苒苒越把彩凤轩当成自个家里,懒散地把身子往桌子一挂,歪歪地倚着,“莫掌柜,把店名改了,多恶俗。”
莫掌柜回身看到苒苒斜倚着身子,半个人都瘫在桌子上,手上还不忘捧着糖罐。他为难地笑道:“这……少爷给取的,我不敢擅作主张。”
苒苒不以为意,她早看这个名字不爽了,“那就跟他说,让他改了。”
莫掌柜心里哀嚎,这位主子自打知道自己跟朱明韫平时靠飞鸽传书,动不动就让他给朱明韫捎口信,前几天才异想天开说要燕云各州的厨子,现在又要改名,真当他的鸽子没事放着玩。
莫掌柜小心赔着笑:“苒苒娘子怎么不自己跟少爷说,反正您也识字。”
苒苒一耸肩,“我跟他不熟。”
莫掌柜顿时觉得额头布满黑线,不熟能混到这种地步,要是熟了岂不是飞上枝头当少夫人了?
他心一惊,视线小心移到苒苒脸上,看她正毫无形象地舔着嘴角的糖渣。莫掌柜打了个颤,立刻摁灭自己心中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家少爷眼光再怎么特别,也不至于会看上这小娘子,跟四娘子比起来,简直就是天然之别。
但他很确定自己如果因这点小事飞鸽给朱明韫,一定会被痛骂,莫掌柜小心翼翼地问苒苒的想法。“其实我觉得这名字彩头挺好,为什么要改呢?”
苒苒忽然郑重其事地放下糖罐,抬头笑眯眯道:“凤就是鸡,彩凤轩,就是长着五颜六色羽毛的鸡住的草窝,你想想,咱们走的是高端路线。你弄一个彩鸡窝多恶俗,多掉格!”
彩凤轩,彩鸡窝,这能一回事吗!
“呃。我这就跟少爷说。”尽管心里不悦,莫掌柜还是认栽地回去写信。
令莫掌柜惊讶的是,这一回朱明韫的回复来得如此之快,不过当他看完信后,整个心就凉掉一截了。两头的主子都不好伺候。简直拿他当猴子耍。
“苒苒娘子,少爷说了,要改名也可以,必须扣您半成红利,而且少爷还说,您不想改也不行,因为您这说法让他觉得恶俗……”莫掌柜越说越小声,目光也不敢正视苒苒变得狰狞的小脸。
苒苒气得拍桌,咬牙切齿道:“混蛋!铁公鸡!扣我红利!哼,我一定要给他改一个更加恶俗的名字。”
似乎早就猜到苒苒的想法。莫掌柜咽了咽口水,又补充一句:“少爷还说如果您取的名字让他不满意,就再扣您半成红利!”
这下连退路都没有了,苒苒捏紧拳头,忿忿地骂道:“朱明韫,你跟我记住!这一笔账我一定会讨回来的。”
与此同时,正在家中休息的朱明韫没由来打了个哈欠:“哈湫!”
郭六听到声音,正拿着鸽子从屋外走进来,“少爷,您是不是昨夜受凉了?”
朱明韫揉揉鼻子。“可能是吹到灰尘。”
目光落在郭六手中的鸽子上,郭六立刻把鸽子腿上的信取了下来,在朱明韫的是示意中,念给他听:“莫掌柜来信。说要找多二十九个厨子,必须是燕云各州。”
“是莫掌柜的要求?”朱明韫眉头一皱,想了想,又展开了。
郭六飞看了一眼,信上密密麻麻都是字,但又写的极小。看着有点费劲。“莫掌柜没说,只说越快越好,而且还想要置办多几间院子,必须相连,还要……”
“把信拿来我自己看。”朱明韫伸手接过纸条,眉头慢慢往中间攒紧,然后又慢慢下沉,表情越来越凝重,让一旁的郭六都忍不住捏一把冷汗。看到最后,他眉头忽然一展,小声念道:“明珠阁,明珠阁,明朱、朱明……这名字还行。”
郭六很好奇到底信上最后写了什么,能让朱明韫顿时化干戈为玉帛,脑子里浮现一个凶恶的嘴脸,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跟莫掌柜说,让他看着办就好。”朱明韫把纸张夹到手边的书里,对郭六道:“顺便问他,查到南山的身份没有。”
“是,少爷。”郭六如释重负,拿着鸽子连忙逃出来。
就在鸽子飞回月城的时候,如今的明珠阁后院乱成一片。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何苒苒忽然性情大变,点心也不品尝,也不调侃人,一个人捧着脸呆坐在院子里,无缘无故就大叫起来,吓得众人如履薄冰。
“苒苒娘子,您尝尝这个。”
“苒苒娘子,我新做的鸡蛋羹,您试一下。”
几个担子大的捧着新做的点心上去讨好,结果被苒苒一把推开:“不吃了,不吃了,今天没胃口。”她在院子绕了十圈后,终于忍不住跑大堂找莫掌柜。
“莫掌柜,我休息几日,有急事就去榆树巷七号找我。”苒苒捂着脸,含糊地说。
莫掌柜闻言,忙赶出来拦住苒苒,“我看您脸色不对,是不是病了,要不我给您请大夫?”
可苒苒头也不回,只摆摆手,火烧屁股似的冲了出去,留下一屋子的伙计目瞪口呆。
“掌柜的,这娘子怎么了。”一个伙计好奇地问。
莫掌柜好笑地摇摇头,“我看八成是长牙虫,这个年纪换牙有点晚了,你去找点烟丝拌上酸梅汁给送去,能缓点疼痛。”
苒苒一手捂着脸,一路含泪狂奔,吓得无人敢阻挡。“妈蛋,怎么会这么疼。呜呜呜~为什么会蛀牙,明明都有刷牙!”
她打开自家门,想冲回屋子,结果和南山撞个正着。一见她捂着脸,南山关心地想看,把她吓得跳了半天高:“别碰别碰,咦?你怎么在这里。”
南山抿紧唇,胡先生说给他三天时间,眼看时间要到了,他却一句都没跟苒苒提起。
正要开口,听到苒苒一声惨叫:“啊!!!!天杀的,怎么又疼起来了。”
“怎么回事?你冷静一点。”南山打了激灵,看到苒苒脸色逐渐白,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
苒苒哪里能冷静,她一把扑向南山,捉住他的手,泪眼汪汪地哀求:“呜呜呜,南山,你快打晕我,疼死我了。我再也不吃糖了,我再也不吃甜食了,我再也不吃任何点心了!啊啊,为什么还是那么疼!”
“到底怎么了。”南山根本不知到底生什么事,看到苒苒如同魔怔般,吓得不知所措。
苒苒被疼得泪如雨下,委屈地哭了起来,“求你了,要不点我的穴也行,总之别让我有感觉就好,要不然我怕我控制不住要撞墙了。”
南山从未见过苒苒如此痴狂脆弱的模样,心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狠心,一手刀劈向后颈。苒苒两眼一翻,身子顿时软了下去,南山忙伸手接住。
“请问苒苒娘子是住这里吗?苒苒娘子!”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是谁!”南山回头,丢出一记杀人般凌厉眼刀,吓得店伙计哆嗦跌坐在地上。
“莫、莫掌柜让我送烟丝的……掌掌柜说娘子可能是要换牙,又吃太多甜食,长牙虫了……这、烟丝泡酸梅汁可以止痛,让娘子咬在痛牙处就好。”伙计把怀里小坛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
南山忽然松了口气,原来是长牙虫,他缓了表情:“替我多谢莫掌柜,我先送她回屋。”
伙计如同大赦,连滚带爬转身就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