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
特工总部76号,原本还在办公室里悠闲地喝着咖啡的李士群,忽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哨声从走廊上传来,之前的难得好心情也随之荡然无存。
一怒之下,李士群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喊道:“来人!”
话音未落,一直守在外间的吴世宝便第一时间跑了过来,恭敬地说道:“主任,您叫我?”
“外面怎么那么吵?出什么事了?”李士群面色阴沉地问道。
“好像说是有新政府的官员被绑票了。”吴世宝如实回道。
“绑票?谁这么大的胆子,连新政府的官员也敢绑?”说到这,李士群稍微顿了顿,然后才有些不放心地继续追问道,“不会是你吧?”
“怎么可能?属下充其量也就绑绑有钱的富商赚点外快,再怎么也不会动新政府的人啊!”
“真的吗?”李士群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当然是真的了,我发誓!”
“得了吧!不是我说你,你发的誓就跟他妈的放屁一样,老子可不信!不过有句话你可得给我记好了,有的买卖你可以做,但是有的买卖,却是无论如何都碰不得的,明白吗?”
“明白明白!”
李士群这才点了点头,“知道是谁被绑了吗?”
“好像是政府办公厅监察科的明科长。”
“明强?他不是明楼的堂弟么?难怪这么兴师动众的。”李士群恍然道,随即又向那吴世宝招了招手,待他靠近之后便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一会儿你悄悄跟过去看看,晚点回来向我报告。”
“是!”
说完,吴世宝转身就向外走,然而没走两步便又被李士群给叫了回来。
“等一下,先去把万里浪给我叫来!”
……
与此同时,周公馆书房。
周佛海稳稳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听明楼把李强被绑的事情汇报了一遍之后,便端起了面前的那杯咖啡,浅浅地喝了一口,然后才慢条斯理地问道:“说完了?”
“是的,我说完了。”明楼点头回道。
“然后呢?”
“属下希望能立即执行捣毁军统上海站的行动,救出被绑的官员,同时为新政府扫除一个心腹大患!”
“可以啊!”此话一出,明楼便不由得心下一喜,然而紧接着,周佛海却又猛地话锋一转,“只要你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人的的确确是被军统绑走的,我立刻就批准你的行动。”
“这个……周先生,我……”
“我说了,我要确凿的证据!”明楼还想再说什么,周佛海的声音便立刻提高了几分,眼中也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不悦的神色,紧接着便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我累了,你先回吧!”
明楼无奈,只好起身告辞,而就他前脚刚走,金志坚便从里间走了出来。
“派人……不,你亲自带人跟着他,一来别让他搞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出来,这二来嘛……”
尽管周佛海没有明说,但那金志坚却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于是连忙恭敬地说了一声“是”,便也离开了房间,追了上去……
广慈医院的地下仓库里,即便是身为军统上海站站长的陈恭澍,在听说了76号和特高课的人很有可能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之后,也不免感到有些紧张。
相比之下,王天风倒是十分冷静地说道:“大哥莫慌,这小子一贯喜欢放大炮,你可别被他给吓住了。我既然敢把他绑到这来,自然就已经想好了后手。”
“真的?”此话一出,那陈恭澍的眼睛便不由得一亮,“要我说还是老二你办事妥帖……”
不想话没说完,对面的李强便不禁撇了撇嘴,毫不留情地泼起了冷水,“我说‘疯子’,你所谓的‘后手’,该不会就是打算把这件事假装成一個误会吧?”
“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且不说76号和特高课的那些家伙会不会相信,现在恐怕就连周佛海都已经知道你们把我绑到这来了,就等着引蛇出洞了。”
此话一出,王天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当然听出了李强的一语双关,那条蛇所指的既是明楼,同样也是“毒蛇”。
“既如此……那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沉默了许久之后,王天风才终于艰难地开口问道。
李强听了却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才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没办法,只能赌一把了!”
说着便压低了声音说出了自己唯一能够想到的计划……
是夜,明公馆。
原本因为心情烦闷而迟迟无法入睡的桂姨忽然听到客厅里有响动,像是有人在敲击木板,声音不大,但听起来却十分地瘆人。
这么晚了,到底是谁?在干什么?要不要去看看?
经过了一番纠结之后,桂姨便从床上爬了起来,顺手点了一根蜡烛之后,拿着它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壮着胆子向客厅走去。
此时的客厅里,阿诚正在用一个小锤子轻轻地敲击着油画框,一下,两下,三下……
完全没有注意到桂姨已经犹如鬼魅一般地站在自己的背后。
“你干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问话着实把阿诚给吓得够呛,甚至连手中的小锤子都被吓掉了,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脚面上。
“画……画框松了,我钉一下。”依旧有些惊魂未定的阿诚神色慌张地说道,口气则有些心虚,“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说话间,阿诚的身子也下意识地挪了挪,试图挡住桂姨的视线,然而却还是没能躲过她的眼睛。
然而桂姨虽然已经发现了异样,却没有立即点破,而是如实地回道:“这半夜三更的,我听见这边有动静,就出来看看。你下午不是打电话回来,跟大小姐说晚上陪大少爷一起在政府办公厅值班,不回来了吗?”
“是……是啊,我这不是回来帮大哥取文件的时候发现画框松了,就取下来钉一丁嘛!”
“是吗?”桂姨狐疑地说道,“可你刚刚的样子,好像并不是在钉画框啊!反而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对么?”
“我没找什么东西啊!”
见阿诚还在嘴硬,桂姨便直接虎着脸对他说道:“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可就去找大小姐了啊!”
“我……我真没找什么东西。”
“大小……”
阿诚见桂姨真的要去喊明镜,便彻底慌了神,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妈,有话好说,你别……别去找大小姐了。”
桂姨这才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道:“那你实话告诉莪,你到底在找什么呢?”
阿诚无奈,只好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没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前天晚上,我发现小少爷藏了大额汇票在这画框里,我想,他这财路一定不干净,他的面粉厂刚开张,哪来的上万元的汇票啊?所以我就想,趁着没人的时候……”
听到这,桂姨不由得大吃了一惊,惊声道:“你想偷拿小少爷的汇票?”
“你小点声!”阿诚连忙说道:“就算他发现了,他也不敢闹。他天天在外面吃喝嫖赌,什么事不干?他这个钱又不是光明正大挣来的,你放心好了。”
“我怎么能放心呢?万一被发现了……”
“嘘!”眼见桂姨越说越是激动,阿诚连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便从身后拿了一张一万元的汇票,塞给桂姨:“这个你拿着。”
桂姨气愤地推开:“我不要。”
“走,到我房间说去……”阿诚一边说,一边做贼心虚地朝着明镜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拉着桂姨去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阿诚先是把门反锁,又趴在门上听了一会,确认安全之后才拉着桂姨说道:“来,这边说。”
桂姨则半推半就地跟着他走到书桌前,故作奇怪地问道:“你说……小少爷为什么要把钱藏在画框里呢?”
“前段时间,他说他面粉厂开张,需要一幅油画挂在办公室里,叫我替他画,我哪有时间去伺候他呀?就跟他说把家里这幅画拿过去挂好了,他也就同意了。可能是这两天他要把那幅画拿走,所以,才把这些东西都藏在了那幅画的画框里。”
“可他为什么不藏在自己房间里?”
“他的房间阿香每天都进去打扫,而且柜子上都没有加锁,要藏东西,不就得动点心思嘛。”
听到这,桂姨点了点头,随即便有意无意地问道:“除了汇票,还有什么?”
“一份租房合同,还有几张建筑平面设计的草稿。”阿诚一边说一边毫无保留地将手里的东西拿给了桂姨。
而桂姨直到看见那两样东西,发现正是自己之前在明台房间里发现却没来得及带走的,于是这才终于相信了阿诚的话。
想到这,桂姨便伸手要道:“能给我看看吗?”
不想阿诚却愣了一下,反问道:“你认识字吗?”
桂姨顿时便有些尴尬,摇摇头把悬在半空的手又放了下来,“可是,小少爷为什么在外面租房子啊?”
“还能为什么?为了方便他泡女人呗!”
“泡女人?”
“是啊,不然他没事跑去烟花街租什么房子啊?整天鬼鬼祟祟的不干正事!”
“我还觉得你鬼鬼祟祟的呢!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在替谁做事?”
阿诚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谁给我钱,我就给谁做事。”
“你……该不会是重庆的……”
“你胡说什么呢?”阿诚断然否认道,“实话告诉你吧!是藤田芳政,他怀疑南造云子可能是有什么把柄在大少爷手上,亦或是在暗中谋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所以才会一直包庇他,因此才让我暗中对其进行调查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不相信南造课长会做出背叛帝国的事情出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阿诚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随你怎么想都好,我只是拿钱办事罢了。”
“我原以为你在明家会过得很好,想不到你竟然变成了现在这个只认钱不认人的样子。”桂姨很是失望地说道,“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跟在大少爷身边都学了些什么!”
“大少爷?”阿诚听了不禁冷笑了一声,“那你说,大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
此话一出,桂姨不禁语塞,阿诚则继续说道:“怎么,找不到词来形容他吗?那我来告诉你好了,睚眦必报!我要是学不会八面玲珑,我哪有命能活到今天啊!你把这一家人想得也太简单了。”
“可是……”
“好了,别说了!很晚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我还得赶回办公厅去,要是回去晚了,恐怕就会让大少爷起疑了。”
桂姨点了点头,随即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说道:“刚刚在楼下,你叫了我一声妈……”
阿诚一愣,但是很快又点头说道:“说到底,我们还是母子。”
听到这,桂姨终于欣慰地笑了。
而就在阿诚圆满地完成了明楼交给自己的任务,返回政府办公厅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小汽车也在浓浓夜色的伪装下,徐徐从广慈医院的后门开了出去。
几分钟后,一个电话便打进了政府办公厅,明楼的办公室。
“喂?明长官办公室。”阿诚照例替明楼接起了电话说道,“……确定吗?好!让你的人跟住了,我们这就过去。”
说完阿诚便挂断了电话,随即便转头向明楼汇报道:“大哥,医院那边有动静了,就在刚刚,林大队的人发现了一辆黑色小汽车从医院的后门开了出去,并几乎可以确认阿强就在那辆车上。”
“嗯。”明楼点了点头,“知道车子往什么方向去了吗?”
“南郊!”
“好,立刻打电话给汪曼春,让她立刻带人到城南江西会馆门口集合!”
“是!”
与此同时,守在办公厅大楼外面的金志坚也接到了同样的报告,可他却并没有按照周佛海之前的指示,继续守在原地,而是反其道而行,带着人急匆匆地向广慈医院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