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如雪栖身的地方,是一个极为神秘的组织,这个组织依靠接些不能放到明面上的任务来维持运转,那是她领着一队人马出任务,眼看就要护送那雇主顺利出境。
一支穿云箭破风而来,就要将马车里的人刺穿,得亏她反应快,一剑挥去,箭被打偏,才只射中大官肩膀,伤得很重,好歹保住一条性命。
黑暗中,远远的,如雪只看到一匹马上挺拔的轮廓。
只此一面,难以忘却。
离开海兰园,温娴缓缓走在小道上,粉色披风把她包裹得圆实,活像个瓷娃娃。
前世的记忆里,她似乎只见过那晋国公世子顾琢几回。
温娴每次见着她时,顾琢都醉醺醺的,不知礼数,也不成体统,温娴对他印象不是很好,传闻其留连于花街柳巷,要多颓废有多颓废。
第一回是在她成婚当日,顾琢随晋国公夫人一同前来道贺,喝得烂醉,满口胡言乱语。
第二回是在太子的登基大典上,顾琢前来观礼,满眼疲惫,浑身酒气。
第三回是在云中城宫宴上,顾琢以晋国公身份前来,坐在前排,一言不发,只是埋头喝酒。
都说世子倾城风流,却也是未婚未娶。
都传言,世子风头最盛之时,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头发乌黑,身长八尺,长得玉树临风,是全云都年轻女子的梦中情郎。
“小姐,你得喝!这是夫人专门给你熬的。”春来担心地看着温娴说道,这药是温娴一直在服用的调理身体的药。
温娴磨磨蹭蹭始终没有喝下去,药实在太苦了。
“你也有怕的东西。”如雪笑道,温娴自杀那会有多凶,这回就有多怂。
温娴翻了个白眼,抬起药碗一口喝完。
到了去晋国公府这天。
着一身兰盈花织长裙,搭配个百花刺绣点金褙子,头戴支琉璃翠丝绕金钗,一身小家碧玉,看起来乖巧可人。
温娴很是淡定,这种应酬的事,前世当皇后时,她早已得心应手。
如雪很期待这天,顾琢是个值得重视的对手,她期盼再见他一面。
晋国公府坐落在云都最繁华的街道风栖街上,门上匾额据说是当今圣上亲笔,府门外两座石兽青面獠牙,看起来气势逼人。
府内入门处一座三凤逐日照壁,雕刻得栩栩如生,雕栏玉砌,金碧辉煌,单从这府邸,也能看出晋国公府的滔天富贵,与永南侯府相比是只上不下。
据说晋国公的祖父是开国功臣,而晋国公的父亲是朝中重臣,在朝野拥有很大话语权。
晋国公虽是世袭此位,但才华谋略丝毫不输先人,手握锦云军五万,在朝为官,身居要职。
婆子们引着毛氏和温娴穿过花园,来到晋国公夫人的会客厅,厅内弥散着淡淡的花香,温娴一眼就看到夫人身后的彩柏花。
彩柏花来自西域,有价无市,生长照料都得小心,不然难以养活,这盆长得极好,必定是花了许多心思。
晋国公夫人端着一杯茶,眼神明亮,表情闲适端庄,见人来,眼神便朝着温娴扫来,她眼中带着笑意,发出爽朗的笑声。
世子夫人和自己母亲李氏不一样,李氏出身书香世家,知书达理,世子夫人则是出身勋贵之家,家教重武,身上有些功夫在,据说十五年前,景国来犯,世子夫人还随军去过战场。
行过礼,几人开始闲谈。
“娴儿都长这么大了,真是越来越漂亮!”晋国公夫人对温娴笑道。
温娴听到夸奖,俏皮地笑了笑,说道:“谢夫人夸奖,娴儿长大了,夫人你却依旧光彩照人!”
毛氏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毛氏身为一介妾室,又不是高门大户之女,能够和世子夫人同坐就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温娴的亲生母亲李氏和世子夫人是闺中好友,小时候还经常带着温娴和世子夫人集会,只是温娴后来常年卧床养病,很多幼年时的记忆都模糊了。
毛氏不介意这些,她眼里洋溢着笑意,望着晋国公夫人道,“此次我带娴儿过来,是特意表达感谢的。”
“我听说了,琢儿这孩子从小就是个热心的,更何况……”晋国公夫人用余光瞟了温娴一眼,停顿了一下,看着毛氏继续说道:“更何况我与娴儿母亲还是有些交情的,这点小事不用专程跑一趟了。”
“娴儿体质弱,这次若是没有世子及时搭救,恐怕现在还不能下床,这感谢是非得亲自说的。”毛氏答道,“娴儿母亲不在身边,照顾娴儿是我应该做的”。
提到温娴生母,毛氏还能端坐,世子夫人也不由地看了毛氏一眼。
“可惜琢儿不在府中,若是知道娴儿过来,那孩子可得高兴坏了。”世子夫人看着温娴,眼睛朝她眨了眨。
世子夫人很喜欢温娴,她觉得温娴当儿媳妇特别合适。
听到顾琢不在,如雪暗暗叹气。
世子夫人继续说道:“你们俩小时候,是经常一起玩耍的,那会我和你母亲都还年轻,经常聚在一起,你们俩隔三差五就不得不见一面,后来你们大了,倒生疏起来。”说到这里,世子夫人的语气带了些惋惜。
小时候的事,温娴记得的很少。
世子夫人的几句话,突然地就打开了温娴尘封的记忆。
或许是这一世重心不同了,所以很快就能想起往事。
那时候她身体很健康,活泼又好动,经常有个大哥哥带着她一起玩。
那人常是穿着一身白衣,带着好闻的香气。
两人一起捉蜻蜓,和小丫头们一起玩捉迷藏,每次她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跟不上大哥哥的步子时,他总会回头牵着她一起走。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
即便如此,温娴怎么都无法把上一世那个颓废的顾琢和儿时记忆中的那个影子重合。
前世她沉浸在与夫君顾泽的感情之中,忽略了许多事。
当她眼中只有一人时,她看别人都只看到表象。
世子夫人依依不舍,硬是送了许多东西给温娴,她看着温娴,仿佛温娴已经是她儿媳,她相信顾琢定能不负她所望。
近日还有传言诋毁温娴,世子夫人不信那些,她看着温娴长大,温娴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不过,于是她就更是怜爱温娴。
回到家中,春来告诉温娴,上回打听的事有了眉目,派去的这个小丫头是有些本事的。
春来从院里唤来一个小丫头。
这丫头扎着个双髻,额前留了一簇头发,举止落落大方,穿着花棉袄,眼睛透露出一丝狡黠。
“大小姐,奴婢是盈香院里的三等丫头,春来姐姐安排奴婢去查的事,奴婢查到些眉目。”那丫头恭敬地说道。
温娴看这身形有些眼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婢名叫合欢。”那丫头低着头答道。
合欢!
哪个合欢?难道?
前世她有个贴身侍女也叫合欢。
合欢这丫头是陪嫁过去的,到了太子府才逐渐得到温娴的重用,而这一世,合欢现在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温娴仔细看了看合欢的脸庞,稚嫩却真是那个合欢。
温娴温柔地说道:“不用跪着,坐下吧。”
她对合欢的印象是极好的。
“奴婢,奴婢……”合欢有些慌乱,头低得更低。
“不用慌,你坐下,慢慢说。”温娴看着合欢,轻轻地说道。
合欢见温娴是真让她坐下,她才抬起头来,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说道:“谢谢小姐!”
温娴没再说话,喝了口清茶。
合欢会意,麻利地说道:“春来姐姐让我去看那荷塘是怎么回事,我就去问了小荷园的李管事,李管事说有人上报荷塘小路的石岩板坏了,得立刻修缮,后来李管事一看,果然是需要修的。”
合欢想了想,继续说道:“我觉得还得找那人问清楚,于是我便去寻那小厮,才知,那人犯了错被罚到西郊的庄子上去了,我跟过去,寻到人时,那小厮和人赌钱,输了钱被打得鼻青脸肿,我一说是小姐你派我过去的,他听了就跑,我问他跑什么,他也没回,这厮指定有问题。”
“人现在何处?”温娴边问道,边示意春来给合欢一杯茶,合欢弯腰接过茶水,囫囵喝了一口。
“那厮跑得很快,应该就在庄子附近,我让管事的看住了他的行李,只要他一回去,就抓住他。”合欢说道。
“你带上三名护卫,务必把那人带回来。”温娴不紧不慢地吩咐道。
这事有蹊跷,看来跌落荷塘这事,果然非天意。
如雪想道,要是前世的她,这等不入流的货色那需要这么费劲,随便一个她的手下都能把事情办得稳妥。
看落水之事有了眉目,温娴也松了一口气,办坏事总会留下把柄,她只需要顺藤摸瓜。
离尚香会越近,云都的街道就越热闹,到了今天就是最热闹的时候,客栈老板笑开了花,各种制式的马车行驶着,穿着华服的公子们都开始会见远方的客人。
顾琢也赶了回来,此次带兵剿匪大胜,是大功一件,没来得及领赏,他就得准备准备参加尚香会。
香文化是乾国最受贵族推崇的雅事,上到皇家,下到百姓,都对香文化特别看重,所以尚香大会在乾国的地位非常高。
尚香会是所有文殊院活动中最受关注的一大盛事,世家子弟、门阀勋贵都会在在这个时候聚在云都,有地位的商人也会在尚香会上招纳人才。
文殊院作为顶级学府,原先只是那凤御街上的一座小小书院,后来发展壮大,先帝便将云都东南角的紫怡园赐给文殊院使用。
紫怡园原本是皇家园林,经历了一番修葺,布局更是优雅别致,用作尚香会的举办场地也不会显得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