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问出口,霍乔心中也有了一些答案。唐肆霆既然说过会不惜一切代价让顾子柒无法去任何医院上班,离婚后,作为单亲妈妈的顾子柒将失去一切经济来源,生活恐怕都难以为继。
“如果是担心经济问题,我可以帮忙……”霍乔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顾子柒打断了。
“并不仅是钱的问题。”顾子柒抬起头虚弱地笑了笑:“如果这个孩子以后问我他是怎样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所有的新生命都应该是父母爱的结晶,而不是复仇的廉价工具。
“在这场被阴谋和谎言填满的婚姻里,这个孩子才是最不幸的。”顾子柒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神色温柔而又悲戚:“我能够忍受在唐肆霆监控下东躲西藏的生活,而无辜的他又凭什么承受这一切?”
“柒柒,你真的想好了吗?”霍乔满脸不忍心。
“是的,孩子是我们之间最后的纠缠,切断他以后,我今生都不会再和唐肆霆有任何瓜葛。”顾子柒脸上划过泪水:“霍乔,你今晚可以送我去一趟医院吗?”
“好,我会陪着你。”霍乔叹了口气,紧紧握住顾子柒冰凉的双手。
半夜,李医生正在问诊室值班,突然听到两声敲门声。
“谁呀?”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正常情况下不该有人来才对。
“是我。”
一听是顾子柒的声音,李医生赶忙上前开了门:“顾医生,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为了掩人耳目,顾子柒身上披着厚厚的大衣,头上还戴着金色的卷发,一旁陪同的霍乔也穿着与平时不同的奇装异服。
“李医生,时间紧迫,我请求你帮我办一件事。”顾子柒来不及解释:“请立刻帮我做人工流产手术。”
“为什么?”李医生吓了一跳,赶忙说道:“你先生没有告诉你吗?之前的病人是误诊,你完全没有得艾滋病的可能……”
“不是因为这个。”事到如今,这条消息对顾子柒的决心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你就当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帮我这一次吧。”
“这是你的报酬,办好之后还有另一半。”霍乔递上了一张开了一百万元的支票。
李医生哪见过这阵仗,吓得腿都发软:“这钱我不能收,万一被唐先生发现……”
李医生话还没说完便噎在了嗓子里,因为顾子柒居然直接对她跪了下去!
“拜托了。”顾子柒将头贴在冰凉的地面上,泪如泉涌:“具体原因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但这真的是我最后的出路,求求你了。”
顾子柒一直是清冷孤傲的高岭之花,平时连见她皱皱眉的机会都没有,这次居然放下了尊严跪在了自己面前!
李医生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连忙弯腰想扶起顾子柒:“顾医生,地上冷,你别这样……”
“你不答应的话我不会起来。”顾子柒闭上眼睛,泪水肆意流淌下来。
“好……我答应你。”李医生叹息一声,她很清楚顾子柒不会因一时冲动做出错误决定。
“谢谢你。”顾子柒身子一软,颓然倒在了地上。
冰冷的手术台上,顾子柒光着身子呆呆地看着头顶的无影灯,眼泪一直没有停过。
这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手术,简单的操作,就能残忍地割断孩子与世界见面的机会。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给不了这个孩子健全完整的人生。
李医生正在调配麻醉剂,顾子柒突然喊住了她:“别给我打麻醉。”
“可是……”李医生愣住了,不打麻醉的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顾子柒也应当很清楚这一点。
“我要记住这份疼痛,和我的孩子一起。”顾子柒最后将手温柔地覆盖在小腹上,清冷的话语带着决绝。
李医生迟疑片刻,只好放下了手中的麻醉剂:“中途如果受不了,随时和我说。”
“嗯。”顾子柒应了一声,闭上眼睛。
冰冷的器械进入温暖的身体中,带来宛如把身体凿穿一般的疼痛。顾子柒的身躯下意识弯了起来,手紧紧攥住了身下的无菌布。
“还是推麻醉吧……”李医生于心不忍。
“不。”顾子柒固执地拒绝说道:“继续吧,我能承受得住。”
疼痛逐渐递进,如同一只狰狞的蜈蚣,顺着子宫蔓延到身上的每条神经。即便汗水与泪水纠缠在一起,顾子柒也倔强地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声叫喊。
“妈妈。”
在孩子和母体分开的那一刻,她的耳边依稀出现了一声孩童怯生生的稚嫩叫喊,带着浓浓的委屈和绝望。
顾子柒紧皱眉头,痛苦地在心中疯狂道歉。对不起孩子,我没有资格做你的母亲。这个世界太过残忍,你不来也好……
清宫的过程尤其漫长,细密的疼痛如同波浪一阵阵袭来,让顾子柒周身的肌肤不断收紧。
“好了。”在疼痛到达巅峰之际,李医生的声音仿佛是从天外传来一般,抵达顾子柒的耳畔。
这一瞬间,顾子柒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失去了她在世间仅有的全部。
从此以后,她在这冰冷刺骨的人间炼狱中,又是孑然一身了。
唐肆霆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他怀中紧搂着裴若,脸上带着嘲讽的微笑看着自己。
眼前一黑,身体代替大脑做出了判断让她陷入沉睡。
“她究竟在哪里!”唐肆霆发疯一般在别墅中乱砸着东西,各类价值连城的古董纷纷摔成碎片。
为什么自己的所珍视的一切终将会化为泡影,难道他就不配拥有幸福吗?
“四爷,我们查的所有地方均没有太太的踪影……”乔森顶着巨大的压力深深低下了头。
“四爷……”由于不了解情况,一直在旁沉默的管家突然上前:“您是否去医院看过?之前太太说过她去做常规检查不会特意通知您。”
唐肆霆眼睛一亮,抿着嘴唇抓起风衣便向门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