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唐肆霆疲惫地坐在办公桌前,手用力按住太阳穴,好缓解隐隐的头痛。
夕阳垂在他的后背上,一寸一寸挪移着步伐。
近期以来,唐肆霆总是用过度的工作量来麻痹自己的神经,好强迫他不要专注于顾子柒的失踪上。可每当繁华和冗杂褪去,留给他的却是更深的孤独和迷茫。
原来不曾觉得,少了顾子柒的别墅竟然会那么安静,没有她的夜晚会那么漫长。
桌子上裴若的照片还摆在那里,明媚的笑容带着不知尘世烦忧的清澈,让人触目心悸。
“阿若,如果你还在这世上,又会如何看待我和我做的事呢?”唐肆霆伸出指尖,若有所思地想抚摸裴若的脸庞,最终却只碰到了冰冷的玻璃片。
“咚咚。”门响了两声。
“进来。”唐肆霆迅速收拾了情绪,换上了一贯的冰冷表情。
唐宇泽走进来,面露难色地开口:“顾天明夫妇准备在今天晚上去您家里看望小婶,特别让我来通知您一下。”
唐肆霆皱眉,目光如箭矢:“这一点小事还需要特意告诉我?你想个理由挡掉。”
顾天明生病住院的事情唐肆霆也有所耳闻,只不过他没兴趣去维持这虚伪的亲情。现在顾子柒不在,他更是没有心情陪顾天明周旋。
“是。”唐宇泽微微一笑。显然和他预想的一样,顾子柒肯定还没被找回来。
“另外,下周的六大家族联谊晚宴,您准备去吗?”唐宇泽只不过是形式化走个过场,唐肆霆几乎从未出席过。
“让你父亲去就行了。”唐肆霆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知道了。”唐宇泽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办公室的同时,正好撞上了走进来的乔森。
“少爷好。”乔森礼节性地点了个头,反手便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将唐宇泽隔绝在外。
“四爷,有关三年前导致裴若小姐医疗事故的详细调查结果就在这里。”乔森将手上用羊皮纸装着的厚厚的文件袋递了过去,神色严肃。
唐肆霆一顿,手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升上来接过文件袋。
打开以后,首先掉落出来的就是裴若当年挺着大肚子进出医院的视频截图,每一次问诊都有详细记录,甚至包括几次顾子柒亲自扶着她送到门外的画面。
剩下的则是各类病例,顾子柒每一次都对裴若的状况认真记录,并给出作为主治医生的权威意见,包括最后的“产妇各类指标不达生产预期,建议终止妊娠。”
顾子柒没有说谎。她确实一直都不认同让裴若进行剖腹产。
唐肆霆感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每翻一页,白纸黑字都更证明顾子柒的无辜。
翻到尾页,赫然陈列着一份日记的复印件,这是当年主刀的黄医生在裴若死亡当天写下的日记。
“我一辈子兢兢业业,为何老了却要犯这样的糊涂?裴小姐到底为什么会在手术时大出血,难道我这么多年的临床经验真的一文不值吗……我真的老了,因为我的过分自负,一场错误的手术,彻底夺走了花一样的女孩的生命,我有罪……最关键的是,我还害得顾医生被我连累,她承担了手术失误的所有责任,并拒绝我的经济补偿……据说她下个月就会办手续离开c城,但愿我的愚蠢不会让这颗医坛新星蒙尘,愿她日后平安幸福,一切顺遂。”
日记的字迹有些歪歪扭扭,纸张也凹凸不平,黄医生应当是在情绪激动下流泪写就。
看到最后的“平安幸福,一切顺遂”,唐肆霆感到心脏像是针扎一样的疼痛。顾子柒原本的人生轨迹确实称得上这美好的八个字,只可惜她的安稳人生,终究是被他给亲手毁了。
“自从那起医疗事故后,黄医生就退休了。据说,她终日活在内疚与自责中,不久便郁郁而终。”乔森语调沉痛:“她临终前的遗愿之一就是要儿女妥善保存这份日记,直到我们的人前去调查,她的家人才知道这里面记录了怎样的惊人事实。”
明明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唐肆霆却感觉它好似有千斤重,压得他几乎拿不起来。
这么简单的事实,为什么当初的他不肯多花一份心力去调查?为了引诱顾子柒入局,他前后精心谋划了整整三年,却只是让自己沦为了彻底的输家。
第一个孩子的死亡或许是老天爷不够垂怜,而第二个孩子的遗憾离开,他自己则是毋庸置疑的刽子手!
之前他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从顾子柒那里得到实情,可他偏偏迈不过那道坎,守着无聊的自尊和报复欲不肯妥协,一错再错,终于导致了眼前不可挽回的局面。
唐肆霆抱住头,一声不吭地凝视着泛黄的病例单,心中五味杂陈。
乔森沉默片刻,斟酌着开口:“另外……在这次重新调查中,我有一个特别的发现。”
“什么?”唐肆霆并没有抬头,依旧沉浸在过分沉重的情绪桎梏中不可自拔。
乔森伸手选出一份视频截图,指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说道:“在裴若小姐做手术的前一天,她也来了医院做检查,由太太亲自将她送出医院大门后,裴若小姐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出租车停靠区,而是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那是哪里?”唐肆霆一愣,皱起眉头仔细思考着裴若这个举动的特别含义。
“那个方向是私家车停靠区。”乔森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唐肆霆说道:“也就是说,那一天有人开车在停车场等着裴若小姐。”
这其实是个非常容易被忽视的细节,但乔森总感觉有问题,犹豫许久还是选择说出来。
“查不到阿若到底遇到了什么人吗?”唐肆霆的大脑拉响警报,他也敏感地觉察出这里面大有文章。联想到黄医生日记中的记载的裴若在手术时突然大出血,他的心往下一沉再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