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柒目光清冷地注视着前方，语气平静：“很简单，这些想法看似是借鉴了不少临床实验，但是所局限科室过于狭窄，没有大局观念；并且，我想请问一下宋小姐，你所采用的病例是否有文献依据？”
宋甜一愣，猛地将目光落回到大屏幕上。文档中每个器械下都有具体的病例分析，但是这些案例都极为模糊，也没有提到索引来源，何谈文献依据？
事实上，这些病例都是顾子柒通过这么多年的行医经验信手拈来的，有a市也有b市，甚至还有不少是她读博士时在国外医院时遇到的病例。
顾子柒可是享誉颇高的知名医师，知道案例并不稀奇，宋甜作为一个金融行业的毕业生，她有什么渠道能了解得这么清楚？
而且这些大都是来自于妇产科临床病例，宋甜就算再逞强，也总不能说她一个未婚大小姐常去医院的妇产科溜达吧？
“这……”宋甜嗫喏几声，脸上有些窘迫。
宋甜心里恨死了顾子柒，偏偏从这样一个她狡辩都找不到立足点的角度入手，轻轻松松便让自己哑口无言。
顾子柒冷冷一笑，扬眉道：“宋小姐也不必不好意思承认，想必，你的案例都是从网上搜寻或是道听途说得来的吧？”
宋甜脸上一红，头几乎快要低到桌面底下去。她知道默认顾子柒的话就会显得这份文档毫无立足根基，但是她的确无法出言反驳。
李冠达的眸光一沉，显然，他意识到了顾子柒想要说什么。
“相比宋小姐也知道，网上的病例毕竟没有经过严谨的病理分析和佐证，真实性往往存疑，绝不能构成切实依据。”顾子柒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
“所以很可惜，这份文档有些华而不实。用来充当大学生的学期作业还可以，但如果以此来向荣达集团经营现状提建议，则没有实际参考价值。”
顾子柒的语气虽然轻柔，字里行间却没有留下任何转圜的余地，直接将宋甜的出路封死。
宋甜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李冠达的表情也有些精彩，他今天刻意将宋甜的功劳亮出来，为的就是在唐氏替她立威，现在倒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顾子柒弄得颜面扫地。
即便心中的愤怒早已翻江倒海，李冠达仍旧按捺住脾气，转头笑看着唐肆霆道：“唐先生怎么看？”
李冠达既没说顾子柒说得对，也没说不对，也是把判断的权力交给了唐肆霆，这一步不可谓不老谋深算。
顾子柒给了宋甜一个当众的下马威，也算是间接让李冠达丢了老脸，他心中自然不痛快。可他如果真的豁出脸面当即让顾子柒难堪，这件事传出去以后他便会沦为业内的笑柄，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为亲外甥女邀功不成却恼羞成怒责难对方公司的职工。
但是，如果是身为公司总裁的唐肆霆亲口批评指责了顾子柒，性质便全然不一样了。顾子柒便会坐实了目无全局出言不逊的罪名，哪怕她说的都是对的，也会因为不善于待人接物而受到惩罚。
目前的荣达集团和唐氏正处在紧锣密鼓的筹备阶段，以李冠达对唐肆霆的了解而言，他确定这个向来利益至上的男人会选择替宋甜出头，以此来稳住和合作方的关系。由此，他和顾子柒的关系也会不可避免地进一步疏远，宋甜便有了更大的机会。
在场的众位人精自然都深谙此道，屏息以待唐肆霆的回应。
“我们的总裁助理似乎是过于严格了。”唐肆霆勾起唇角，深邃的眸光深不可测：“不过，唐氏正是由于有像顾子柒小姐这样敢于直言不讳的人，才能一直保持源源不断的生机与活力，不断创造新的辉煌。”
说罢，唐肆霆便笑着转头看着宋甜，道：“你刚来，可能还不熟悉唐氏的讨论氛围，以后多待一段时间就习惯了。不过宋小姐这么冰雪聪明，应该没被顾小姐的话吓到吧？”
三言两语之间，唐肆霆便将顾子柒刚才的表现转为了唐氏的企业文化，还巧妙地捧了宋甜一手，让她虽然吃了瘪却又尝了口蜜，心中的不快自然一扫而空。
“我当然没有吓到。”宋甜瞬间沦陷在唐肆霆眼中的温和中，笑容满面地回答道：“刚才只是正常的会议讨论，我有优点得到了表扬，有缺点被指出来也很正常。”
李冠达原本胸有成竹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形成了一个僵硬的弧度。他作为另一家公司的总裁，当然不能越俎代庖指责顾子柒借用唐氏的“企业文化”来打压宋甜，这一场硬仗算是被唐肆霆悄无声息地化解了。
不过……顾子柒刚才那凌厉的态度倒是可以做点文章，李冠达可以借着这点来以长辈的身份敲打她几句，好让她以后别再这么嚣张。
李冠达眼轱辘一转，身体前倾刚要开口，却又被唐肆霆抢过了话头。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唐肆霆依旧带着笑意，注视着宋甜道：“顾子柒小姐在医学上是专家，你这段时间跟着她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她也就是在争辩专业性问题时比较执着，平时待人都极为温和，你也应该感觉到了吧？”
见惯了唐肆霆冰冷如霜的神色，宋甜早就被他少有的温柔迷得七荤八素，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是啊，顾小姐一直对我非常照顾。四爷放心，以后我会更加努力地配合好她的工作，来好好为您分忧的。”
李冠达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身旁浑身冒着爱心的宋甜，这丫头平时精得和小狐狸一样，怎么一遇到唐肆霆就变得晕头转向听不出话的好歹了？
不过李冠达也不得不承认，唐肆霆这小子的情商真不是一般的高，都快和他是一个级别的了。如此年轻便能有这番思量，的确是个可塑之才。这么优秀的男人，也难怪宋甜如此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