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他叫什么?”
大春儿缓缓俯下身瞪大眼睛看着小孩儿。“大...大...大春儿!”
小孩儿后退一步,同样瞪大眼睛看着大春儿。“呼...”大春儿抽了下鼻子,长出口气,看着小孩儿快要哭的样子,赶忙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声道:“给你。”
小孩儿有点儿忐忑地伸出双手接过大春儿,后退两步,问道:“你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叫...呼...叫英雄!”
大春儿脑瓜一大,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名字,“来给府上送菜的。”
“送菜的?”
小孩儿这才放下点警惕,问道,“送菜不是在后门吗,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大春儿舔了舔嘴巴,说道:“我刚才如厕迷了路。”
“你往后走,穿过那个圆门在往右走,走到第二个圆门再往前走,正前边有个拱门,你过了拱门...”小孩儿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生怕大春儿找不到回去的路。“呃...小朋友,你想不想跟大...狗说话?”
大春儿说到一半儿翻了个白眼儿。“你会?”
小孩儿闻言又瞪大了眼睛,回想刚才看到大春儿跑到他的怀里,连忙点点头。“我先教你个简单的,听好了。”
大春儿嘴巴发出两声“汪汪。”
小孩儿怀里的大春儿竟然直接跳了出来,然后走到大春儿脚底下,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大春儿。“汪汪!”
小孩儿也发出了两声狗叫,但发现大春儿只是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又转过头看向大春儿。“你的发音再短一些,声调高一些,两声要连着发。”
大春儿说道。“汪汪!”
小孩儿再次叫了两声。大春儿转过身向小孩儿走来,停在脚下看着小孩儿。“哈哈!”
小孩儿见状大喜,抱起大春儿原地转了转圈。“你还会什么?”
小孩儿来了兴趣,赶忙走到大春儿身前,继续问道。“我会的多了!”
大春儿得意一笑,仔细看了看小狗,问道,“大...狗是不是吃得少,而且拉稀?”
小孩儿一听眼睛又睁圆了,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大春儿低声道:“我问你点儿事儿,只要你答应我谁也不说,我就告诉你。”
小孩儿赶忙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家哪个院子守卫最多?”
大春儿低声问道。“海棠院那一片挺多,最近还来了好多不认识的人。”
小孩儿想了一下说道。“海棠苑?在哪?”
大春儿闻言有戏,继续问道。“你从这儿往前走,走过前面那道方门,往右走,再往前经过圆门,再往左走,过了百合院和牡丹院就是海棠院!”
小孩儿一边说着一边比划。大春儿看着小孩儿的嘴一张一合,小手来回比划,整个人处于懵圈的状态。王洁所在的小院儿里,小厮们正在一个个端着木盆往屋里跑去,不是泡脚,而是洗澡。“狗浩,一会儿给我搓搓背。”
一人正在看着还在嗅的狗浩。“不给你搓下一层皮,我就不叫狗浩!”
狗浩哈哈一笑,继续说道,“奇怪了,还是有点儿淡淡的味道。”
“你真是想女人想疯了,等回家的时候我找个地方,请你坐坐。”
那人嘿嘿一笑。“去你的,我成家了。”
狗浩又闻了闻,赶忙捂了捂鼻子,指着一群正在脱衣的老爷们儿,说道,“你们没事也多洗洗吧,这都什么味!”
趴在床底的王洁闻着扑鼻而来的脚臭味和汗腥味差点儿吐了出来,赶忙捂住嘴巴。又看到一条条肌肉分明的小腿,又用另一只捂住眼睛,心想以后这种找人的活儿干脆交给福生,自己打死也不接了。城外的福生沿西走了许久,望向西边远处,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叹了口气,算了算时间,今天不到的话,明天就该到了。直到戌时,伸手不见五指,福生这才回到了住处。“小恩公回来了!”
娜塔莎见福生回来,笑了笑,赶忙上前递上温热的小暖炉。福生接过暖炉,笑道:“还是屋里暖和呀!”
“可算知道回来了,你们不回来我都没出去买吃的,生怕回来凉了!”
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的大春儿坐了起来。“王洁还没回来?”
福生见屋里王洁不在,问道。“还没有。”
大春儿下床穿好鞋,说道,“估摸着差不多了,我先出去买吃的,等她回来开饭!”
“你俩不是一起的吗?怎么你回来了,她没回来?”
福生问道。“她非得跟做贼似的进去查看,我扮了个送菜的下人进去的,谁知道她跑哪儿去了。”
大春儿冷哼一声。“我去看看。”
福生闻言皱起眉头,刚要出屋就和进屋的王洁撞了个满怀。“看着点儿!”
王洁面色有些不太好看,看到大春儿眼神逐渐冷淡。福生没敢说话,拉着大春儿一起出去买吃的了。晚饭后,福生把两人叫在一起。“明天行动,你们盯住宁府的前后门,主要是后门,到时候可能会有人跑出去报信儿,看到人就控制住,还是那句话,能不动手就别动手。”
福生看着二人说道。“你打算怎么救?”
王洁问道,“刚才吃饭的时候都跟你说了,那里面有很多小厮,而且都是士兵。”
“等明天就知道了。”
福生嘿嘿一笑。“什么时候去救?”
大春儿又问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
福生有点尴尬。“你这会是不是脑子不太清醒?”
王洁摸了摸福生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皱起眉头看着福生。“相信我,早点休息,明天有场硬仗。”
福生说完便不再理会二人,盘坐开始修炼。“就是有病!”
王洁啐了一口便走了。大春儿则直接倒头呼呼大睡。翌日,福生早早来到城门西侧,看向西方,映入眼帘还是满地的积雪,远方的模糊的枯树林和雪白色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道冬日特有的画面。福生抿起嘴,思绪万千,今日解救完钱家,就算把任务完成了,这也就意味着特训考试的结束。过完年之后,自己就要跟老王告别了,不知道后面要去到哪儿,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报仇,报完仇之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抬起头,看向万里无云的蓝天,这一刻,福生有点迷茫了。巳时两刻,视野尽头的地方出现了些许黑点儿,跟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最前还有一面旗帜缓缓飘动。两列清一色黑色的骑兵缓缓前行,人着黑色甲胄,马披黑色软甲,长矛,腰刀和背弓在温暖的阳光下泛起点点冰冷的光泽。两列骑兵在白茫茫的雪地中犹如两条黑色长蛇,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福生见骑兵行近,走了上去,看向最前头戴红缨之人,只见其面容坚毅,目光如炬,不怒自威,稍稍有点面熟,低头抱拳说道:“武生福生见过将军!”
“你就是福生?”
领头之人抬起手,后面的骑兵整齐停下,“那个无事牌是你的?”
“正是。”
福生抬起头说道。“真是不知道武校搞什么?你这么大点儿一个小屁孩儿就能拥有一块无事牌。”
领头之人似乎有点不情愿,继续说道,“我是陪戎副尉李广,这么急叫我们来干嘛?”
福生说道:“在下的家人被关到了西山城一处,我怀疑官商勾结,不敢报官,这才劳副尉大人前来解救。”
“你怀疑?”
李广闻言皱起眉头,“你什么事儿都没确定就喊我们过来?”
福生并未答话,睁大眼睛看着李广,来回在其脸上扫过,越看越觉得有些面熟。“小子,回话!”
李广见福生一副轻浮的样子,大喝了一声。福生终于明白了眼前的李广跟谁像了,再次抱拳笑道:“副尉大人可知道李壮?”
“你认识李壮?”
李广打量了福生一番,有点怀疑。“福生!”
军队后面传来一声呼喊,正是随军前来的钱玉儿。在福生跟李广和钱玉儿交谈时,西山城上的士兵已去跟太守汇报了。西山城太守来不及换官服,十万火急地奔向城门处,自己未收到任何军队的调令,怎么竟然有军队来到城边。当太守来到城门处时,守城的士兵正在和李广交谈。“黑骑军?”
太守见到两列骑兵整齐在城门前站着,额头瞬间浮现冷汗,赶忙上前说道:“西山城守张岁,不知将军来此目的是?”
“我是边军陪戎副尉李广,受人之托,前来解救钱家之人。”
李广也不下马,勒住马绳,俯下身说道。“敢问副尉可有军文?”
张岁问道。“未曾携带。”
李广脸上泛起刀锋般的笑容。“不见军文,副尉不可入城。”
张岁皱起眉头说道。“你敢拦军队?”
李广朝张岁扬了扬下巴。“副尉身为军人,当知令行禁止,此事还需我请示之后再做定夺,在此之前还请副尉驻扎城外,城内会提供吃食。”
张岁抬起头,朗声说着,身体还是有着些许颤抖,这些边军的杀气着实太重。李广直起身,抬起手,后面的骑兵瞬时有序散开,手执长矛的士兵列阵最前,骑射兵位列其后,腰刀兵分列两侧。马蹄踏雪的“咯吱”声音此时犹如惊雷在太守耳边声声炸响,看着虽只有百人黑骑,但其带给的压迫感足足让太守额头的冷汗滴在雪地上如花般散开。福生和钱玉儿看着对峙的二人都是心提到了嗓子眼,这百人的黑骑带来的威慑力和杀气足以让一般人瘫倒在地。现场落针可闻,城上的守卫汇聚在了一起,但大多都为未曾参过战,哪见过这种场面,虽然人要比下面的黑骑多出几倍,但都是大气都不敢喘,手握住弓箭处已被汗水打湿了。就在李广将要挥下手的时候,张岁终于说道:“此事我会奏明万岁,副尉,请!”
说完便让站到一旁,让出道路。李广看向惊魂未定的福生二人,笑道:“带路。”
福生这才回过神,不知不觉额头也是布满了冷汗,赶忙向前快步走去。在宁府前门的王洁看到福生带着一堆骑兵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道福生从哪搞来这么多骑兵,而且这种肃杀之气和军容,一看就是经历过战场的人。福生朝王洁笑了笑,站在宁府门前,朗声道:“让你们族长出来!”
门口的两个小厮看到骑兵对视一眼,皆有点不可思议,赶忙连滚带爬的进去报信儿。宁重片刻便带着武田赶了出来,见到骑兵后,皱起眉头。宁重开口问道:“不知将军到此有何贵干?”
“钱家。”
李广吐出两个字,看着宁重后面赶来的小厮,眉头皱了皱。“太守张岁可知道此事?”
宁重打量了一下黑骑,明白过来这都是上过阵的士兵,脸色变了变。“知道。”
李广看向宁重身边赶来的小厮,脸上突然浮现笑容,“你们几个这身打扮,在这干嘛?”
“拜见李副尉!”
赶来的人正是被叫来的王三等人,被李广这么一叫,不表明身份不行了。宁重脸上并没有吃惊,因为早已知晓王三等人的来历,倒是这个李副尉,为什么会来救钱家?这边暂扣钱家,正在处理盐铁两道的生意,不就是官府的意思吗?想要放人直接说就是了,为什么连上过战场的骑兵都叫来了......“跟你说话呢!”
李广见宁重失神,喝了一声。“呃,既然张岁太守知晓此事,我这就去让钱家的人出来。”
宁重赶忙给王三使了个眼色。“玉儿姐,你轻点。”
福生被钱玉儿紧紧拉住一只手,钱玉儿因为紧张把福生给掐疼了。“对不起,太感谢了,福生!”
钱玉儿赶忙松开福生的手,一把抱住把福生抱在怀里,连连道歉又道谢。“松开!”
王洁走上来朝钱玉儿低声喝道。钱玉儿闻言看着一脸不善的王洁,不明所以,还是把福生松开了。“此女眉间有英气,铮铮英雄骨!”
李广打量了王洁一番,轻声赞了一句。福生嘿嘿一笑,看向一旁的李广,说道,“李大哥,那个牌子?”
“牌子怎么了?”
李广转过头应道。“能还我吗?”
福生问道。“给你牌子的人没跟你说吗?这牌子只能用一次。”
李广疑惑道。“奥,啊,那个我给忘了,不好意思!”
福生尴尬地挠挠头,这个老范,真不厚道。“一会儿人就出来我们就撤了,你们没问题吧?”
李广关心道。“没事儿,我们在此也是短暂停留,此次多谢李广大哥,来日有机会定当回报!”
福生朝李广抱了抱拳。“小事儿,以后有机会去边境看看。”
李广笑了笑,看向宁重身边的几个小厮,点点头。“老王和夏大汉呢?”
福生走向武田问道。“说是照看福天去了,今晚回来。福天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你们说过?”
武田疑惑道。“一个朋友。”
福生说道。“哪里的朋友?”
武田惊讶道。福生舔了下嘴吧,凑近武田耳朵,低声道:“竹叶青。”
武田突然想起之前在武校的那次捉雷之行,眼露震惊,瞪着福生。“爹!”
钱玉儿见钱家的人向外走来,赶忙跑上前。看着这一家子团聚,在场的多数骑兵都是有些动容。这一出征就是三年,三年从未回过家。“福生老弟,告辞!”
李广朝福生和几个小厮抱拳,带着黑骑向城外走去。“李广老哥,带我向李壮大哥问好!”
福生朝李广喊道。李广没回头,挥挥手继续前行。